看他神情怪异,谢呈问:“这样看着我干嘛?”
柴科瞥了周讲于一眼,有点诧异地问谢呈:“你没生气?”
“没关系,”谢呈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气也不会气你。而且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哪来的那么多气?”
周讲于在旁边催促:“走了走了,磨叽什么磨叽不完?”
正是一节课的中间段,初三2班的教室空空荡荡。
隔壁班老师的声音隔墙透过来,更衬出教室里沉寂一片,不过这安静只稍顿了片刻,就被翻东西的动静搅乱了起来。
靠窗倒数第二排,谢呈的桌子旁边,有人伸了手在桌空里掏东西。
过了一会儿,谢呈站在后门口突然开口:“你在找什么?”
那人动作顿时停了,半晌直起身子来看着谢呈,脸上还没来得及板出平时的高傲神情。
谢呈朝前走了两步,从校服兜里掏出一封折过的信来,扬了扬手:“在找这个?”
窗边的人跟他的桌子挪开些距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吗?”谢呈笑了,“不用猜了,是张丽写的。”
对面人没说话,谢呈问:“何杰,你知道为什么不管你怎么过分我都不找你算账吗?”
何杰一怔,嘴角绷得直直:“我怎么过分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谢呈站在后门口,眉梢一挑,“哦”了一声,突然举起那封信,从中间撕开来。
刷拉一声响。
“你……”何杰愣住。
谢呈慢悠悠地撕着信,里面的纸张很厚,撕到第三次就已经很费力,纸片露出角来,能看到上面写满了字,是很娟秀的字迹。
“你跟王虎他们怎么商量的?”谢呈把纸片捏在手里,边说边往教室深处走,“真觉得没有那二十分我就考不上高中还是怎么的?何杰,我本来觉得你挺聪明的,但是有时候我确实想不通你在琢磨什么。不过这也跟我没关系,因为我懒得在你身上费一分心思。”
何杰紧紧盯着他的手,半晌移开目光,抬脚就想走。
然而谢呈却已经逼到近处。
他顺手把碎纸片朝着脚下的垃圾桶一扔,极具压迫感地挡在了何杰身前。
何杰退了半步,看了那堆碎纸一眼,故作镇定地推了一下眼镜,冷冷道:“请你让开。”
谢呈看着他:“不跟你计较只是因为不值得。就像第一的名次一样,也跟这封情书一样,跟你喜欢的人一样。”
他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你看重的所有东西,对我来说不过都是垃圾,只要我想,随手就能得到。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没必要,都是因为我瞧不上。懂吗?”
何杰震惊地抬眼,谢呈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眼里却全是轻蔑。
半晌,何杰嘴唇颤抖地往前一扑,一把抓住了谢呈的领子,压着嗓子嘶吼:“她的情书!你王八蛋!你王八蛋!”
谢呈现在比他高得多,轻易就反了一下局面。
他反手掐住何杰手腕上的麻筋,提着他领子往前一怼,将人抵在了背后的窗框上。
“上周体育课你朝教室走,来做什么的?我水杯里不是你丢的脏东西?你现在这副可怜的表情给谁看的?我欺负你了?”谢呈侧头看了一眼垃圾桶,嘲讽地说,“你这么喜欢张丽,怎么不知道爱屋及乌对我好一点儿?说不定这样她就能感动了呢。”
这话像是密密麻麻的麦芒,整个扎在何杰背上,他整个人不可抑制地抖起来,含糊不清地咒骂着什么。
好半天谢呈才听清了一句——
“你表里不一。”
骂到最后,何杰突然抬脚想踹他。
谢呈及时松手往后退了几步,就看着他靠在墙边,仓惶地推了推眼镜,眼里好像正在氤氲水汽。
两个人对峙许久,一个愤怒一个冷漠,末了谢呈叹一句:“你真可怜。”
何杰说不出话,人抖得像是快哭出来,却依然恶狠狠地看着他。
谢呈摇摇头,嘴角轻撇了一下,分明是没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但神情却显得真挚又天真:“我也从来没把你当过对手。”
“虽然你一直把我当假想敌,但是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何杰,你当不起我的对手,你够不着的人都根本够不着我。所以就算你跟王虎合起来整我,就算我受了点罪还错过考试,我也不会找你算账。”
“我不把垃圾当对手。”他一字一顿地说。
“要打我吗?”谢呈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何杰,“说实话,我觉得你可能碰不到我。”
何杰攥紧了拳头,猛地埋头朝前一冲,谢呈轻巧地回身让开,他于是一个踉跄,几乎扑进了垃圾桶。
就这么一扑,他脸正对上那封被撕碎了的情书,正巧看清楚了“我喜欢你”几个字。
顿了一会儿,何杰一脚踹翻了垃圾桶,匆匆从谢呈身边闯过,朝着前门跑,还在路上碰翻了一张桌子。
谢呈立在原地,慢慢挺直了身子。
走廊上。
周讲于站在从教室里看不到的地方,一抬眼,看到何杰咬紧了牙从教室冲出来。
愤恨在他脸上很显眼,将平时好学生的正义凛然和傲慢都撕裂。
他好像没看到周讲于一样,直直对着他冲过去。
周讲于侧身让开,看着人从自己身边擦过,跑远,最后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脚步声彻底无踪后,周讲于够过身子,从窗边朝里看。
上午的阳光从另一面的窗户来,在地上划拉出金色的窗框形状,谢呈蹲在垃圾桶旁边,把撕碎了的信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他背对着走廊这边,周讲于于是看不到他的神情,也猜不透他的内心。
等到谢呈站起来,周讲于再次往墙背后一躲,趁着谢呈回座位处理碎信,他悄悄朝厕所的方向走了去。
铃声响,谢呈坐在座位上看书。
周讲于从后门进来,一屁股坐下去,大喇喇地伸着腿,踹了一下他的椅子:“怎么上课上一半跑了?”
谢呈没回头:“上着上着想到了一道题的做法。”
周讲于“啧”了一声:“毕业班的好学生就是牛气,都敢逃课了,这理由还没人能说不行。”
“说得你不是毕业班一样。”柴科进来听到这话,顺口接了一句。
周讲于立马转了话题:“哎柴狗,上次我借你的漫画书看完没有,赶紧还给我。”
柴科指指谢呈,谢呈却没反应。他像是有些诧异,用嘴型问周讲于:“他怎么了?”
“看书呢,你眼瞎啊。”周讲于白了他一眼。
柴科立马把白眼翻回去,抬手去掐周讲于的脖子。
中午一起朝校门口走,谢呈一直没说话,周讲于照旧去台球室吃中饭,要岔路的时候问:“呈大爷,你怎么了?小的今天没得罪你吧?”
谢呈反问:“什么怎么了?”
周讲于瞥他一眼。
谢呈耸耸肩,踩上斑马线:“吃你的饭去吧。”
午休之后一切恢复正常,上课的时候周讲于看着谢呈的背影,要不是他确认自己没失忆,上午那一场简直像刚才睡迷糊了做的梦。
由于他看得太认真,马知力怒了:“周讲于!中考考点是不是在谢呈后脑勺上?”
全班哄笑起来,周讲于诚恳地点头:“马老师,我想研究一下他脑子怎么长的,顺便作个法看能不能抢走他的好成绩。”
谢呈:“……”
全班再次大笑,马知力气得够呛:“明天的早自习站着上!”
第二天有体育课,去集合的时候谢呈跟叶知秋落在后面说话,整完队解散之后两个人就都不见了。
柴科抱着篮球四处看:“哎,谢呈呢?”
“被考神抓走了。”周讲于应。
篮球场上来回跑了两趟,周讲于抢下第一个篮板,他反手把球传出去,下一秒已经走到场边:“我去上个厕所。”
与此同时,谢呈跟叶知秋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叫我来干嘛?”叶知秋问。
谢呈走到座位上,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一个盒子和一封信递给她:“你跟张丽关系还行吧?你帮我给她。”
“什么意思?”叶知秋饶有兴致地问,“这是你回给她的情书?”
谢呈无奈地笑了一下:“不是。”
叶知秋抱着手:“那我不,拒绝要当面才行。”
谢呈抿抿唇,最后说:“我怕耽误她学习,本来想中考完再跟她讲的,但是昨晚我想了一下,这样拖着对她不好,还是考试要紧。”
叶知秋还是看着他。
谢呈反身坐到桌上,看着地面:“我在信里都写好了,你直接给她就行,要是可以再帮我说一声对不起。书是我送她的,这盒子是她给我的,我没动过,还有就是她给我的信,本来也想原封不动还给她的,但是现在出了点儿意外。”
“什么意外?”叶知秋问。
☆、放火
谢呈抓了一把头发:“别问了知秋女侠,你就帮我给她就是了,让她好好参加中考。我们现在还小呢,先别想这些事情。”
两个人僵持片刻,叶知秋叹了口气,接过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