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他还有劲儿去踹门,现在连站着都觉得费力。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他又一回喊:“周讲于!”
声音出来已经哑了。
过了一会儿,好像是错觉,他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谢呈”,谢呈愣了片刻才发现是真的,忙大声喊:“周讲于!”
脚步声匆匆由远及近又变远,谢呈对着高高的排气口喊:“周讲于!”
那脚步声顿了一顿,折了回来,紧接着是周讲于的声音:“谢呈?谢呈!谢呈!”
“这里!厕所!”谢呈大声应,应完鼻子突然一酸。
与此同时,外面周讲于听到声音松了口气。
他没忙着问,先绕到门口拧锁,拧了两下却拧不动,踹了门身一脚,骂:“靠,这锁绣坏了!”
谢呈还没回答,周讲于大声说:“你往后退,我要踹门了!”
“一、二、三!”
周讲于飞起一脚踹上那门,砰!
被谢呈踹松的门锁彻底从门框边脱落,砸在地上一声闷闷的重响。门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被周讲于抬脚抵住。
谢呈站在厕所最里面,跟周讲于对视上了,他眼里有什么难言的东西一闪,没等周讲于看清已经消失无踪。
“快出来!”周讲于说,“我操这他妈……”
谢呈垂了眼朝前走。
周讲于侧身让他出来,还心有余悸着,却又有点想笑:“你怎么会把自己锁厕所里的?今天洗澡得多洗一遍,不,三遍。”
谢呈脸色苍白,摇摇头。
周讲于一愣,往前一步仔细看他脸,还没问话,后面叶知秋赶过来了。
她撑着膝盖长出气:“谢呈,你在这儿啊,有什么事没有?”
“什么情况?”周讲于问。
谢呈低头看了看四周,根本就没有什么插门的铁棒,他心里明镜一样,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抬眼看着周讲于,半晌没开口。
周讲于皱眉,掰过他下巴检查他脸,又把人拽来拽去地看。
谢呈难得没反应,任他折腾了两圈儿。
叶知秋看到锁:“这锁是不是早就锈坏了?”
“锁是绣坏了,”谢呈终于开口,“但是锁外面插了铁棒,刚才我看清楚了的,外面有人。”
叶知秋跟谢呈对上目光,轻轻摇摇头,小声说:“不是何杰,他跟我一个考场。”
周讲于眉心拧得更紧,整个人突然显出十足的戾气来,转身就要走:“肯定是王虎,我他妈这一回弄不死他!”
叶知秋慌忙扯住他:“你冷静一点儿!”
她拉不住周讲于,忙转向谢呈,谢呈面无表情着,只有嘴唇的一点颤抖泄露了他内心极度的愤怒。
“周讲于,这事情我自己解决。”他说。
周讲于猛地回身,吼道:“你自己解决!你他妈怎么解决?!这种人就欠揍!要早收拾一顿还能有这事儿?”
“你别凶他了!”叶知秋大声说。
三个人都静下来,黄昏时候的鸦声回荡。
片刻,周讲于朝前两步,放缓了声音,眉头却没松:“谢呈你别犟,他们这一回这种事情都干出来了,我不可能坐视不管,你自己解决不了。你要怕事儿的话就当不知道。”
谢呈抿紧了唇:“不是这个意思。”
叶知秋小声说:“今天的考试……”
谢呈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看两个人神情都不太好,他平了平心绪,说:“没关系,没有这二十分我该考第一还会是第一。”
周讲于仍旧黑着脸,但是强压着脾气没开口。
“先回吧?”叶知秋惴惴地说,“柴科也在找你,估计马老师也在找。”
谢呈点点头。
三个人各怀心事,沉默地走到教学区,先是碰到了柴科,双方还没说话,马知力带着张丽和何杰过来了。
看到人,马知力忙问:“谢呈!怎么没去考试?”
☆、背我
叶知秋忙帮解释:“马老师,谢呈拉肚子,那厕所门……”
“厕所门锈坏了,”谢呈瞥了何杰一眼,接口道,“我不知道门开不开,对不起马老师。”
马知力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今天的考试没有补考的说法。”
谢呈没开口,周讲于问:“马老师,没其他办法了吗?他这个也不是故意缺考的。”
马知力:“这市里统一的。”
几个人都担忧地看着谢呈,谢呈却没什么反应。
马知力又说:“是不是教师公寓背后的那个厕所?我上一回就跟校工说过那门得修,说了这么久一直没人去动。”
他伸手拍拍谢呈的肩:“没关系谢呈,就算没有这二十分也不怎么样,你中考成绩照旧不会差。”
周讲于听到这话微微扬了眉,叶知秋跟柴科也有点惊讶,谢呈十分平静地应:“谢谢马老师。”
马知力还想说什么,最后看他脸色还青白着,无奈地摆摆手:“你们几个都快回家去,好好复习。谢呈,你爸妈要是生你气就来找我,我给解释一下。”
谢呈沉默地点点头。
几个人跟马知力道别,等他走后,张丽神情关切地问了几句,谢呈却一点儿也不想开口,叶知秋帮忙应了。
何杰就站在旁边,但没说话。
最后周讲于说:“我们回去拿书包,你们先走。”
他拽着谢呈手腕朝教学楼走,叶知秋和柴科也跟了上去,留了张丽跟何杰在原地。
因为谢呈不说话,剩下三个人也一直沉默着。
收拾好东西出校门,周讲于跟谢呈上了岔路,走出没多远,谢呈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水,打开盖子闻了一下。
周讲于看到他动作,抢过水杯喝了一口,马上又吐掉,咂咂嘴皱眉说:“苦的。”
“下了体育课喝水喝得快,没喝出来。”谢呈说。
周讲于咬紧牙:“只会阴招的傻逼玩意儿,别被我逮着。你怎么不直接跟马知力说?”
谢呈看着他,周讲于撇撇嘴:“行吧说了也没用,他只会添乱。”
“周讲于,你不要去找谁的麻烦,现在马上就要中考,真要打个架也不是不行,我也没有怕事儿,但是你现在时间耽误不起,什么仇怨都没有学习重要。”谢呈认真说。
周讲于不耐烦地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办?”
谢呈不开口,只往路边下水道倒了水,把水杯塞回书包侧兜。
抬眼看到周讲于脸上还带着戾气,他突然说:“周讲于你背我吧。”
“什么?”周讲于挑眉。
谢呈说:“我好累,我脱水了。”
周讲于嫌弃道:“不!你……”
话还没说完,谢呈点点头,自顾自转身朝前走。
周讲于“嘿”了一声,上前扯了他一把,怒气冲冲道:“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
谢呈:“谁的脾气比你的烂?你说不我就自己走了啊,怎么还怪起我脾气来了?”
周讲于一脸凶,一把薅下背后的书包背在胸前:“我他妈真是服了你了谢呈,要不是看你吃错药可怜,看我理不理你?”
谢呈不回答,跳上他背。
“我靠!你现在怎么这么重?也没看你长胖啊妈的。”周讲于反手在他大腿上甩了一巴掌,“跟猪一样。”
“因为长高很多了。”谢呈平静地说。
周讲于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骂骂咧咧地背着他穿过小巷子。
巷面上的店大多都关门了,冷冷清清的,走了一段,谢呈问:“怎么不是从陶市走?”
“我乐意走这里,”周讲于说,“你要想见莫尧尧就自己从那边走。”
谢呈害怕他把自己扔下来似的,立马紧了紧手。
周讲于侧头,本来想骂几句,但是余光瞥见他好像在发呆,最后什么都没说。
周讲于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谢呈心不在焉地想,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好像就是洗衣粉的味道。
大家的校服都是一样的,都有洗衣粉的味道,但是周讲于身上的就很好闻。
为什么?
谢呈紧闭了眼,无意之间,左脸在周讲于脖颈上轻轻蹭了一下。
极其温暖的触感。
平时打打闹闹的,互相摸到的时候多得是,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人困惑,不过只是瞬间的触碰,谢呈心里突然就慌了。
他双手在周讲于肩胛骨处一撑,猛地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周讲于没料到他这动作,险些被他带翻,站稳之后踹了他一脚:“找死吗你?不是没力气了?我看你跳得欢得很。”
“这不是怕你累吗?”谢呈扯了扯校服外套。
周讲于佯装震惊:“合着我还得感谢你?谢谢您嘞呈大爷!”
谢呈手一挥:“不客气。”
周讲于被气得没话可说,在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啪一声脆响。
谢呈收回手,瞪他一眼:“回去不要跟我哥说。”
“说什么?”后面一个声音响起来。
谢呈一惊,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到宣家巷口了,听到宣禾的声音,他脑子懵了一下。
周讲于转头,义正言辞地说:“他让我不跟你说他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