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讲于“啧”了几声,终究是无话可说。
晚上宣芳玲专门做了一桌子菜,还叫上了周讲于和兰姨,算是庆祝宣禾高考结束,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中考。
兰姨喝了点儿酒,拍拍周讲于的肩膀:“小鱼儿,你可得好好考试,好好跟着谢呈学,上了高中也不能放松,要不然就要被抢走了。”
“什么被抢走?”宣麦问。
兰姨笑着摇头:“你还小,还不懂。”
谢呈听了几句,转头看周讲于,发现周讲于也正看着自己。
对视了两秒,两个人同时撇开目光,快到互相都没反应过来。
半晌,谢呈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心虚,但是他再抬头的时候,周讲于表情跟平常一样。
好像刚才的一瞬是错觉。
吃完饭已经天黑,周讲于跟兰姨略坐坐就回了家,宣禾说想活动一下,收拾了碗筷去洗。
谢呈跟到厨房门口,看宣禾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哥,你已经高考完了,想看看耿川哥的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我迟了!
☆、志愿
宣禾像是没听见,只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而后他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半天都没说话。
流水声哗哗,谢呈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朝着楼上走。
或许是不该提的,谢呈不由自主地想,但是他心里总有种什么隐秘的渴望,催着他非要问。
因此即便明白宣禾的态度,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试探。
看起来是为了耿川,但是再要往深处想,他却就如坠云中,怎么也摸不透自己了。
近两周后,谢呈跟周讲于迎来了中考。
临考前一天的晚上,谢呈洗完澡正在铺床,只听楼梯上一阵急促的咚咚咚,随后周讲于忙慌慌冲进他屋子:“谢呈谢呈!”
“嗯?”谢呈扭头,看他脸色不好,吓了一跳,直起身子来,“怎么了?”
周讲于冲过去一把抱着他,把人扑到了床上,在他胸前大力蹭着额头:“啊啊啊啊我紧张我紧张!我紧张得睡不着!”
谢呈:“……”
宣禾听到声音踱过来,笑:“你几点睡的?”
周讲于从谢呈身前露出一只眼睛,神情严肃地想了想:“八点。”
谢呈哭笑不得,用肩膀去抵他头:“神经病你周讲于!起来!八点能睡着才怪了!”
周讲于麻利地爬起来,揉揉脸:“完了完了哥,我会不会一直睡不着啊?我感觉我肯定整晚都睡不着了,然后明天考试的时候脑子就是晕的。”
“这样考不好的话算不算我的问题?”他看着宣禾问。
宣禾拍拍他肩:“没关系的,你就假装跟平时做作业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周讲于苦大仇深地摆摆手,“我一想到考不好就要被抓回去,手心就冒汗。”
宣禾笑得眯起眼睛,谢呈想了想:“我给你出个主意,要是你这一回考不上一班的话就去复读,再读个初三就是了。你爸只说让你考不上就要回去,又没说非要是今年考上。”
“太贼了你谢呈!”周讲于嘴角一勾,竖起拇指,“好主意!”
谢呈低头拉被子:“滚!我要睡觉了。”
周讲于立马跳上床:“我要跟你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谢呈伸手去扯他:“洗澡没有就朝我床上扑?”
“洗了洗了!你怎么这么啰嗦?眼瞎看不到穿了睡衣吗?”周讲于把脸埋进被子。
宣禾伸了个懒腰:“你俩别闹了,赶紧睡,明早我负责叫你们。想吃什么?鸡蛋面行不行?还是油条鸡蛋?”
“来来回回全是鸡蛋,”周讲于抬起头笑,“万一我考个鸡蛋?”
宣禾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佯装严肃:“别瞎说!油条加两个蛋吧,满分儿了就。”
“成嘞!”周讲于应,“谢谢哥!你真是天上地下第一好哥哥!”
“那是我哥!我哥!”谢呈大声说。
周讲于不屑:“大家的哥!”
宣禾笑着出去:“这帽子戴得高,那我这几天可得把你们照顾好了。快睡,不准再打架了。”
看宣禾走了,谢呈去揍周讲于:“你睡我床还嫌我烦?还敢抢我哥?”
周讲于难得没有还手,被谢呈打了几下他突然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抱着被子一脸满足,像在被人挠痒痒。
谢呈诧异:“我点你笑穴了?”
周讲于没回答,隔了两秒,他突然翻身抱住了谢呈,把人朝着床上一拉。
“你干嘛?”谢呈一惊。
周讲于一脸莫名其妙:“睡觉啊。”
“睡就睡别他妈瞎折腾,”谢呈指指半边床,“滚那边儿去。”
“你骂脏话,好学生是不能骂脏话的懂吗?”周讲于死活不放开,一只手已经摸到谢呈脸上,习惯性地搂住了他整个下巴,“我紧张,我必须挨着你!”
谢呈抬脚就踹:“毛病!”
两个人一个推一个拉,扯了半天,周讲于说:“你看我今天都不揍你了,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儿?”
谢呈对他的耍赖行径无话可说,伸手摁灭了灯。
幸好快速入睡一向是他的特殊技能,虽然被周讲于箍着,但是睡意漫上来挡不住,不过一会儿没说话,谢呈已经极快地坠进了梦中。
感受到身边人呼吸变得均匀,周讲于松了松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平时睡得晚,这时候还没什么睡意,想了一会儿,他微微起身,借着黯淡的光线去看谢呈。
睡着了就不像带棱角的石头了。
也不会藏着心思说狠话。
看了好半天,他突然抬手摸了摸他唇角。
兴许是在梦里感受到有点痒,谢呈摇了摇头,就像是在朝周讲于脖颈下钻,嘴唇不经意地从周讲于指腹上蹭过去。
周讲于浑身骤然僵了一下,慌忙移开手。
等了片刻,谢呈的动作停下来,他才带着疑惑又靠近,小心翼翼地,顺着不知名的心意,把下巴抵在了谢呈头顶。
半晌,他把头低得更厉害了些,嘴唇挨着了谢呈的头发。
闭眼吸了一口气,周讲于不出声地念了句“明天中考”,随即挪开脸,把头枕回自己那一边的枕头,揽着谢呈闭上眼。
在双方都不曾看清对方的这一时刻,谢呈在沉沉的梦里看到周讲于的脸,勾了勾嘴角。
三天中考结束,回家后谢呈倒头就睡,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到最后是被宣禾生生拖起来的。
再有两天就要出高考成绩,本省的惯例一向是出了成绩再填志愿。
中考结束的第二天,吃了晚饭,谢呈盘腿坐在桌前,抱着往年的录取资料看学校。
他拿着笔在各页纸上勾划记录,不时跟宣禾说“可以填这个”,要不就“这个也不错”。
宣禾倚在旁边看宣麦画画,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点头,笑笑就了。谢呈却还像不明白他的态度一样,一直仔细地对照分数。
直到宣芳玲出了堂屋,宣禾才开口:“你先别看这些,怎么就知道我能上得了?”
“你当然上得了,”谢呈抬头,“是你想不想上的问题。”
宣禾怔了一下,没回答。谢呈追问:“是不是?”
“我哪有那么厉害?”宣禾笑了笑。
谢呈手里抓着一叠成绩单,全是宣禾上高三之后的,他敲敲纸面:“据我分析,你就算考砸了也至少能上省大,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可不一定,”宣禾笑说,“仙水的教育质量也就这样了,省大全国排名太高,我考试看状态的,不会太例外。”
谢呈听他说来说去一直在绕,突然就有点生气:“哥,你是不是不想上好大学?”
“什么叫我不想上好大学?”宣禾还是笑,“有好大学谁不想上?”
谢呈看了他一会儿,板着脸说:“你骗我。你这样说话的时候就是在诳我,你肯定想的是选个离家近一些的学校,好顾着家里跟酒厂。”
沉默片刻,宣禾拍了宣麦一下:“麦子,去浇一下花。”
宣麦看了看两个人,宣禾又催了一声,她于是起了身朝外走。
“你听哥说,”宣禾转向谢呈,耐心道,“现在很多大学生出去了都不怎么回乡,这几年国家政策挺好的,农大有定向生,如果能进去是好事情,毕业了就不用担心就业问题。”
谢呈抿紧了唇,直直看着他。
宣禾抓抓他头发:“我觉得真的不错,农大就在青玉,回家只有一个钟头,还是个211,在全国农业大学里排名也高,而且我本来就挺想学农学的。”
什么211什么定向生,其实谢呈还不太听得明白,但是他十分清楚,宣禾这就是要放弃读更好学校的意思。
宣禾的态度越是平静,他就越是愤怒,听到最后他突然泪意上涌,只能咬紧牙,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哭出来。
“你别这样小呈,”宣禾看他脸色不对,敛了笑容,“姑跟姑父养这个家已经很难。”
谢呈深呼吸几下,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用力掐着自己,含混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是,你的意思,那个什么定向生是不是不用出学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