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就如她的印记一样,是月相中最美好的样子。而朔夜,她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她的名字,她的月牙,都代表着新生、初生。望月,无非象征着师父希望她能比朔夜好。“师父说你会是她最有本事的一个徒弟,你便不要让师父失望才好。”
“师父最初是那样说,可我后来才发现,我根本成不了那样一个人。”
“怎么说?”
“因为那时我还未听师父提起过师姐,自然不会知道在师父心中,师姐才是可以继承她衣钵的人。”
朔夜苦笑:“我不可能如师父所愿。”
“只要师姐愿意回去,师父就能如愿。”
“是师父叫你来的,所以你费尽心机将我引到这山脚下?”
“当然不是。”望月果真是个十五六岁的模样,举手投足、转眸挑眉间都尽是天真俏皮的样子。“你离开之后,师父很难得提起你,我也是去年才第一次听说你。师父她很想你,所以我才擅自找你来了。”
“我不会回去的,你不要白费心机了。”
“师姐,你都已经到了山下,师父肯定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你既然到了这里,哪有不上山给师父请安的道理?”
“是你故意引我来的,并非我自己自愿回来。”
说罢朔夜便要走,望月冲到她身前挡住,怒道:“师姐,你要清楚,你现在的长生是师父给的,若不是师父,你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你也入了轮回,你和你要找的人,你们几辈子,甚至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相见。”
朔夜笑了,对望月说:“长生,而非不死。如果我死了,入了轮回,我就再不可能记得她。可是我的长生和她的短命,都是师父给的。我若平安,便能一直活着,自然有无穷尽的时间去找我要找的人。如此,我自应当感谢师父。但你可知道,我那无止尽的寻找,无穷尽的失望与痛苦,它们都是师父赐给我的?”
望月自然不会知道朔夜所说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她以为朔夜会讲,朔夜却只是叫她回去问师父。
离开丰德城快三个月了,从翠云山回去,即便骑马也要一个月之久。出了翠云山,时间已近黄昏,朔夜不得不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过夜。第二天出门上路,朔夜后面又跟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翠云山不处在什么城池或是官道旁,若是朔夜想买一头耕牛或是几只羊羔倒好办,可是她想要的可把她带回丰德城的马匹却不是这附近能有的。步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镇子上。走累了便找地方歇歇脚,而此时那个跟着朔夜的人则堂而皇之地与她坐在了同一张桌边。
摊主送来两个茶碗、一壶茶,朔夜提了茶壶给她倒茶,语气轻柔地说:“看你今天定是很闲了,竟然会跟我走了一个时辰。不累?”
那人还等着朔夜替她把茶水倒满,听见朔夜说话的声音,忽而怀念得想要流泪。“我……又有八年多没见过姐姐了,害怕当时在山脚叫住你,把要讲的话讲完之后,你会将我赶走。”
“在你眼里,姐姐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只是久了未见,即便是亲姐妹也难免有些陌生。”
朔夜的妹妹,拜师那天就与朔夜和其他师姐妹一样,丢弃了自己的姓名,只记得自己叫莺时。莺时,她并未与朔夜在同一时候入师门,在她前头,除了朔夜以外还有三个师姐,她是师父的第五个徒弟。朔夜拜师的时候她才只有五岁,仅是作为大弟子的亲妹妹住在山上。直到她十岁了,师父觉得她资质不错,问她是否愿意拜师。
莺时既是三月,莺时拜师的前一天,朔夜从山下带了一把娇艳的桃花回来。三月桃花红十里,莺时便因此得来了自己的名字和肩背上的一朵桃花印。
“你跟了我这一路,难道仅是想见我?”
莺时很想念朔夜,自从朔夜离开翠云山之后,她总是要好几年,甚至十好几年才能见到朔夜一次,每次都是匆匆见过就要道别。
“莺时自然很思念姐姐,难道姐姐就不想莺时?”
“你是我亲妹妹,我怎会不想?”朔夜叹了一口气,心里着实有些难过。“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去。”
“因为笙儿。”
“她固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却不是全部。是师父她……”
“你还在恨师父?”
“我说不恨,你信吗?虽然我仍旧敬重她,却不可能忘记她当初是如何想要拆散我和桐笙。如今我与桐笙要受的苦,这些都是师父所赐。”
“我知道。”莺时点着头。“只是那些事你也不该与望月讲,她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你和笙儿的那些事情。”
“我并未告诉她具体事情,不过想告诉她,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自作聪明去插手罢了。”
莺时挠了挠鼻尖,无语地说:“她还真是被大师姐好好教了一课,叫她回去问师父,结果她刚回山上就被师父罚去香坛前跪了一晚上。”
想想那小丫头跪在那里定是一副无辜又不服气的表情,朔夜不禁笑了:“小丫头傲气得很,罚一罚也好,不然以后真有本事了就没人能管住她了。你既然是师姐,好好教她也是你应当做的事情。我不希望下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这样子。”
“姐姐这么说,我自然照办。”顿了顿,莺时又说:“我跟了你这么久,其实是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可你不要抱着太大希望。最近,师父允许我去跟她学习配制仙药。若是以后有可能……我想,我会尽力帮笙儿配出解药。”
听到这句话,朔夜眼前一亮,即便师父几乎不可能把解药配方告诉她,但这也是一个很激奋人心的好消息。
“莺时……”朔夜果然过于激动了,叫着妹妹的名字,竟会激动得有了一点哭意。“谢谢……”
莺时摆手:“姐姐不要讲这些生分的话。若是要谢,等我真的帮到你和笙儿再说。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其实不该这么早跟你说起,但是,有些希望总是好的。我不想看你这么痛苦。”
朔夜对妹妹亲切地笑起来。“我还好。我最近找到笙儿了,她在丰德城,还是个官家小姐。”
“所以你现在就是要赶回去见她?”
“嗯。”
“也好。”莺时喝了茶碗里的茶水,以作道别之势。“只是姐姐记得笙儿的时候,也不要把自己的亲妹妹忘了。我们,也是需要经常见面的。”
“之前是我疏忽了。”朔夜抱歉地说:“这样吧,这几年如不出差错,我会在丰德城里。你若有事找我,或是想我了,大可去那边找我。若是我不在,你去知府府里随便抓一个人看看他的记忆,也应该知道我在哪。
嗯……若是过了六年,你就不要去那里找我了。我在丰台镇有一座小宅,以后每年九月初一我会去那里等你,你若是想见我,就过去吧。”
“那就这么说好了。”
“嗯。”
莺时又点了头,于是站起身:“那,莺时先回去了,姐姐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管教一下望月。”想了想,朔夜还是说:“还有师父,你也帮我照顾她。”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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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害你
六年,对一般人来说,或许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可对朔夜来讲,却是短暂的一瞬。这一瞬过了,她又当不知如何是好了。所以与莺时道别后,她便找了地方买马匹,星夜兼程,尽可能多赶路。回到丰德城的第一时间她就去了阮府,却被告知桐笙被沈家姐妹请到那边做客去了。
桐笙竟也会答应去沈家,想必那对姐妹对她是软磨硬泡了好半天才把她弄过去了。她们会做什么呢?朔夜皱着眉头想,总不至于又要做上次那种事情吧。
回到沈家,平日里专门伺候朔夜起居的其中一个丫鬟赶过来接了她手里的东西,另一个便随着她去了沈灵安和沈灵纤两姐妹那边。
“是什么风把桐笙给吹来了?”朔夜笑着说着进了院子,看见那个三人居然是坐在一起绣花呢。似乎极远久以前,朔夜也见过桐笙绣花的样子,虽记得不清了,却还是知道那时候那个桐笙的绣花功夫可比现在这个好多了。
朔夜回来的时候,桐笙正对手里拿着的绣花针犯愁。这东西好像总和“大小姐”的身份有些难以分离,可桐笙却觉得,那些用来打杀的刀剑兴许都比这个东西好使。她还是情愿回去抄写上几篇经文,都不要在这里拿针引线。
沈灵安和妹妹对着一个花纹研究,觉得那个简单极了,十分适合桐笙拿来练习。听见朔夜的声音,两姐妹便欣喜地望向这个快四个月没回来的人。
“你回来啦!”沈灵安作为姐姐,见了朔夜自然要关怀一番:“古道离我们这远了点,你这一来一往的赶路累着了吧?”
“谢谢姐姐关心,这一路回来,倒真是有些累。”话落,朔夜又与旁边的沈灵纤做了眼神交汇,之后却特别给了桐笙一个笑颜。桐笙因为她这一笑而觉得尴尬了,心想:这人果真奇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