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你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来跟我说这些,可你现在与我讲了,我也根本无法帮你。”
桐笙此言,毫不留情地从她嘴里讲了出来。朔夜真怕是自己的心肺都被桐笙捅了一刀,那一瞬她就不知要怎样呼吸才能将自己的状态维持正常。她使劲咬了一下唇,继而缓缓呼吸了好几次,才苦笑道:“若是不能对你说,我真不知这些话可以再与何人说。”
“你这人,可真够奇怪的。”桐笙瞥了朔夜一眼,这话题她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我们去屋里坐会儿吧。玲子也是,叫她准备茶点,她竟这么半天都不过来。”
桐笙自说着就朝竹屋里去了,朔夜并未跟上她,反而在屋外停留了一会儿。朔夜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失望,她似从桐笙的反应中看见了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子。可眼前明明是自己口中所说的人,那个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就是她。
发现朔夜还站在外面,桐笙朝她问道:“你不进来?”
朔夜转身像是要过去,桐笙却没见她迈开步子。朔夜说:“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今天就先回去了。”
要走么?正好,桐笙觉得今天的朔夜奇怪极了,不知自己是否还有那心思去与她交流。这时玲子和另外一个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桐笙就叫住玲子:“朔夜要走了,你去送送她。”
玲子疑问:“朔夜小姐不是才来没多久?”
“她有事要办,今天不能久呆。”
闻此言,玲子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走到朔夜身边:“朔夜小姐,这边请。”
桐笙究竟是有多不喜欢和朔夜相处?见桐笙那巴不得自己早点离开的样子,朔夜根本难道出那种心寒的感觉。
朔夜这一走,整整三个月都没再出现。有时桐笙会想,难道是自己的不热情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可再想想,她们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所以她对朔夜稍微冷淡一点,也说不上是伤了感情。只是朔夜不来,那只几乎都不理别人的猫儿却越发地喜欢粘着她了。
“你莫不是真的是只猫妖?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她?”桐笙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着,知道它不懂自己说的话,却还是问它:“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了吗?”
猫儿叫了一声,添了舌头,干脆团在桐笙怀里打起瞌睡。玲子来了,走到桐笙身边说:“小姐,过去打听的人回来了。他听人说,好像朔夜小姐出去游玩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游玩?”桐笙思量着,想起那天朔夜说的话,便觉得朔夜一定是去寻她的师妹了。“不管她了,这猫儿既然给了我,我就是它的主人。朔夜还要不要它,那已不是她说了能算的。”
是了,桐笙自然是找了理由才叫人去打听朔夜的行踪的,而她的理由,便是想将怀里这只猫儿给送回去。可是朔夜不在,她也一点都不想把猫儿交到沈家人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翠云山
朔夜临时决定离开,仅是为了让自己心绪平静一些。桐笙不记得她,这是她必须时刻记着的事情。不过她还没走到沈家,便有一只尾羽很长的黑鸟落在了她肩头。那鸟儿低声咕咕叫着,朔夜将它从肩头引至手上,很爱惜地用食指摸了摸它的脑袋。
到了沈家,朔夜首先便去找了沈正林。“舅舅。”
沈正林正在书房看公文,见了朔夜和蔼问道:“回来了?”
朔夜点点头。“今天有件事情要跟舅舅说一下,希望舅舅应允。”
“但说无妨。”
“三个月后是父亲的生忌,朔夜想回古道去看看他老人家。因为上次过来的时候太赶,难免害怕了路上的的劳累,所以这次希望可以早些启程,路上走慢点,也轻松一些。”
“嗯。”沈正林摸着胡须:“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你想何时上路?我给你派上两个人护你一路周全。”
“舅舅想得真周到,我打算三天后离开。不过护我的人不必多,一个就够了。”
“那我就把府上一等护院派给你吧,由他护送你,我与你舅母也都能安心。”
“谢谢舅舅。”
安排这般作定,可那护院却在出门后没多久就被朔夜给改了记忆,成了周围一个小村落的农夫。“等回来的时候再把他带回去吧。”朔夜这样想着,便拂袖离开了。
独自一人上路的那一刻,朔夜召来了那只黑色的鸟,在它脚上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半月。那是在告诉另一头的人,她去到他那里需要半月。
有个叫丰台的县,它虽然也是“丰”字头,却跟算上丰德城在内的三座城毫无关系,甚至相隔甚远。那里有一个小宅,里面住着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祖上六代都住在这里,从来只是将陈旧的宅子翻新修建,却不见他们搬走,甚至都未曾将小宅建大。
外人之间流传这一种说法,说着这户人家每代都是单传,却又是一定能有那么一个儿子可以传香火。不过反过来讲,那户人家似乎是只生得出来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
人们如此注意他们并非因为他家一直都只有一个儿子,而是听说他们总是只有一棵独苗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他们可以改变别人的记忆。
有时会有人去找他们帮忙,希望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又或是一些难以接受的东西。只是要请他们出手,价钱是相当高的,所以很多人都只是听说这事,却没办法请他们来证实。
外人不知的是,最初决定落定在此处的那个人,他是受了朔夜很大的恩惠才留了家训,世代要帮朔夜守着此处。而他们自然成了这世上,唯一知道朔夜可长生不老的,血脉单薄却香火长续的一族普通人。
朔夜在丰台留下一个小宅,不过是希望自己在世上流落累了,可以有个回归的地方。而她放出消息说这里有人可以改变别人的记忆,只是为了请他们帮忙听取那一线几乎不可能有的,关于桐笙的消息。
若有人真的出得起帮忙改变记忆的费用,朔夜自然也会去走一趟,毕竟活在这世上,金钱是必不可少的。就好比她遇见乞儿桐笙的那次,那户人家就给她以数十两黄金作为感谢,虽然事后他们已经不记得到底请朔夜帮忙改变了什么。
那只黑色的鸟,是朔夜亲自挑选出来的一种鸟,纯黑、却因尾羽极长而不似乌鸦。它们很有灵性,而朔夜每次回到丰台,都会用自己的一滴血混在水里来喂它们,所以无论朔夜走到何处,它们都能找到朔夜。
鸟儿只会在确定要朔夜去给人改变记忆的时候才会被放飞去找朔夜,朔夜得知情况后,便会将回到丰台需要的时间写在纸上,告诉那边的人。可是这次回去,朔夜才知道自己需要去的地方离翠云山很近。
翠云山,其名因满山翠竹,山高竹翠,远处看来像极了一片翠绿的云雾而得名。那是她师父选定的地方,自然是她师门所在。
朔夜将写着地址的纸条折叠起来,放入怀里,问道:“来拜托的人,你可见着了?”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她要我帮她抹掉什么记忆?”
“她只说,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朔夜眉头微蹙。“罢了,我明日起身,你替我准备两身干净衣服,以备路上更换。”
“姑娘这次回来不多呆两天?”
“不了,办完事我要赶着回去。”
那人见朔夜表情中有一丝牵挂,似是猜到了她找到了要找的人。“那便请姑娘路上小心。”
朔夜温婉一笑:“谢谢。”
去到纸条上写着的那个地方,朔夜却没找到事先被告知的那户人家。就在她起疑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那人绝不光明正大地与她交会,而是有时故意现身有时藏在暗处,目的只为将她引到翠云山地界。
朔夜蛮欣赏那人踏雪无痕般厉害的轻功,但自信的人往往自负,所以她在卖弄自己的脚底功夫,却反而被朔夜摆了一道。才进翠云山山脚那片竹林,朔夜就绕到了她前头,害她在竹林中转了几圈,苦寻朔夜而不见。在她纳闷之际,朔夜眨眼间出现在她身后,一手擒了她,一手用不知从何处折来的细竹抵在她喉间,冷声问道:“作何一直将我引到此处?”
那人脖子上的细嫩肌肤被细竹棍上不规整的刺扎到,心知自己稍有不对便会被这细竹棍要了性命,急忙求饶:“师姐饶命!”
“师姐?”朔夜松了一股劲,细竹棍便稍稍远离了那可怜的人。“你是谁?”
“我是你的小师妹,不过你没见过我。”
“我凭什么信你?”
“入师门,正式拜师的那天,师父定会在徒弟身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印记。师姐你的那一弯月牙作为朔夜,而我颈后有一轮圆月,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朔夜丢了竹棍,撩开她身后的长发看了看,果真在那里看见一个圆月印记。“你是什么时候入师门的,叫什么?”
“我?”那人笑了:“我六岁被师父捡上山,到今年才刚过了十年。我和莺时师姐一样,是十岁拜的师,师父总说我天资聪颖,若我勤奋,以后会是她最有本事的一个徒弟,所以给我取了名字叫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