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之人为求上岸不择手段,他水性再好,也有可能被拉着拽进水中。人没救到自己却赔了进去,采芙一事如此,擅闯将军府救原珂也是如此,说了多少次不要逞能,为何就是听不进耳?
泽兰趴在桶沿上叫萧敛风蹲下,在他方才瞥他的那只冷眼上亲了亲,内里千年积雪,再坚硬也不敌这温情暖意,尽数消融。
泽兰问:“我要是心硬如石,见死不救,那还是我吗?”
萧敛风固然明晓,“可是……”
“怕我出事?”泽兰半提唇角,笑得邪气横生,“我好歹是个第一反派,你可不能这么低估我啊!我早想好了,游到近旁我就一个手刀把姑娘劈晕。其实每次救人我都有退路,只是你跟个晚年得子的老父亲一样,紧张兮兮赶着把我捞走。”
“你或许早有打算,可你不懂武功,何以保证自己毫发无损?”
“你这是什么话?”今日他跳水又怏怏上岸,英雄全叫萧敛风做了,他也没面子的。想起原书的伽泽祈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乱世魔王人见人怕,自己心里实则有些许不甘,“我好歹是悬兰关关主,你要做大事,我难道在旁跳舞助兴吗?”
萧敛风虽知不能把泽兰当成女子看待,只是保护欲到底太强,这人又是他千般万般疼惜爱护的唯一,不禁劝道:“总得量力而行。”
却是火上浇油,泽兰沉了声音,“所以在你眼中,我一直是在不自量力?”
“泽君聪慧,我断无此意。”
“一口一声聪明,却不信我能做成事。”
眼见就要起争执,萧敛风忙让步道:“是我忧虑太多,绝非不信你。兰兰,你于我的份量,你是知道的。答应我,不能让自己出事,好不好?”
泽兰刚冒出的火苗就此灭下,由着萧敛风温柔地吻上来,撒娇似的央他说好,又为他擦身换衣,温存了好一会儿,才翻窗回房。
落水的孙小姐闺名品安,看过大夫后当晚徐徐转醒,果真是失足坠落。孙家是个大地主,坐拥良田万顷,家藏钱财万贯,一顿谢宴,各色菜肴。正中一条鱼跃龙门,使泽兰恨不得把瓷盘子也打碎吃进肚去。
撤下酒宴,孙老爷说品安要亲自前来道谢。萧敛风不欲旁生枝节,泽兰擅自应下,玩笑道这孙小姐看阿风生得这般俊朗,说不定想要以身相许。暗自和萧敛风说:“你发了横财,可别忘了兄弟我。”被瞪了一眼。
却是无心说中。孙品安看向萧敛风的眼神复杂晦暗,藏了许多心绪,对视片刻,萧敛风眸色已然凝起。泽兰警铃大作,上前一步挡住自家男朋友,关心问孙品安身体如何。她看出这位泽公子是金真人,心生惧怕,退了半步,应说一切都好,不必挂心。
萧敛风拉开泽兰,朝孙品安道:“小姐既然安好无恙,在下便放心了。春水湿寒,小姐日后当仔细调养,切莫损及玉体。”
纵使过问寒温是人之常情,泽兰听他这般关切,还是不免吃味。见两人又对上了眼,那孙老头子在旁直乐呵,气得只想把萧敛风拉过来当众强吻。
到底没有这个胆量,只敢趁夜色深沉,鬼鬼祟祟摸进他的房间。萧敛风早听出这小猫的步音,装睡看他能闹出什么花来。这小猫近了床便张牙舞抓地扑上,把萧敛风压制住,捂他嘴巴低声威胁:“别动!劫色!”
萧敛风掐着他的细腰,把人给翻到身下, “谁该劫谁的色?”
“你若觉得我不够格,就去劫那孙小姐的吧。”
萧敛风笑问:“吃醋了?”
泽兰知道萧敛风心中只有自己,与孙品安那幕只是做戏来气他。他就是想看他吃醋而已,他便大方给他看了,“我不喜欢你用那种眼神,看除我之外的人,假的也不喜欢。”
“哪种眼神?”
“做数学压轴大题的眼神,又投入又专注。萧敛风,你知不知道你认真起来有多迷人?”
萧敛风被他撩得死死的,低声问他:“有多迷人?”
泽兰嘴巴和身体都特坦诚,双腿缠上他的腰,“迷人到想被你操死。”
若是在别的地方,泽兰这条命恐怕当真就要交代了。萧敛风终究只是把他狠狠吻了一遭,才解释说方才并非要气他,“是那孙小姐有问题。”
泽兰打了个叉吐槽道:“你发现没,我们每次讨论剧情发展都在床上。”
“什么是剧情发展?”
“……呃,就是这些案件?”
“此事是否为一案,尚未能知。”萧敛风道,“我只是觉得,那孙小姐并不感谢我。泽君以为,她会否不是失足……而是寻死?”
第五十八章
“不会吧?她家这么有钱,怎么就想不开了?”
“富贵又有何重要?若我富可敌国,却失去了你,空留一个驱壳又有何意义?不如去轮回里找你。”
泽兰默默给自己打了一针胰岛素,安抚下飙升的血糖,恨恨说萧敛风实在过分,“又不操我又要撩我,你太坏了!”
萧敛风笑道:“我可是大魔头的弟子,不坏不行。”
孙品安是否为情所困,两人就这样猜是绝对猜不到的。泽兰道天下何处无芳草,担心少女为爱痴狂一时又想不开,盘算着救她一救,亲自给她煲碗心灵鸡汤。萧敛风却说不如他去,泽兰一口咬上他脖颈,满身的酸味都渡到敛风血肉里去,使他不禁喊了声轻点,解释说绝无他意,是那孙小姐似乎害怕金真人,他与她同族,又是她救命恩人,由他相劝更为合适。
泽兰啃咬吮吸得尽兴,猜想吻痕应该消不去了,才哼了一声应诺下来。
孙老爷子自是很想孙品安与萧敛风多说些话的,在庭院凉亭布好精致点心,撤去下人,只留这假山流水衬着两人谈论风花雪月。萧敛风先客套几句,聊了一会儿宣州山水潜渊雪景,言语益发婉转,试探问孙品安心中可有人否。迂回之间,忽听孙品安一声惊呼,藏身山石后的泽兰猛然站起,才觉自己太过显眼,他没和阿风说自己会跟来,又急急蹲下,只露一对灵动褐瞳,骨碌碌地偷看。
这一看不得了,那孙品安正倚在萧敛风怀中,一手抵着他胸膛,一手抓着他手臂。泽兰心说还有正事要问,他且忍她一忍。怎料这孙小姐不知又受何刺激,忽将整副身子转向萧敛风,将他紧紧抱住,呜呜咽咽哭将起来。绕是她样貌并不出众,这般姿态,也叫人觉得弱柳扶风,心生怜悯。泽兰闭眼吐纳,拳头还是紧攥,在石上抓挠一通,终是愤然离开,眼不见为净。
儒家那套读得烂熟,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竟不推开她!渣!渣渣渣渣渣!
泽兰心有怨气,看这孙宅也觉得碍眼,不愿回房呆着,径直穿过庭院想出门散心,正巧在门口见着要继续找贼的秋青一行,便也掺和一脚。江从岸问他面色缘何这般差,他谎称没睡好。金昭玉又不知好歹地问他阿风在哪,泽兰系好面纱,没让他们看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贵人有事!”
昨日他们沿着绣湖逐处询问,得知的确有个面色苍白的小孩经过,拼出路线,约莫是往南边去了。天庆府北边住的是达官贵人,南边住的是平民百姓,倒无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此处是潜渊派所在的宣州,匪盗不敢前来,治安自是极好。金昭玉说那两个贼人武功高强,敢在宣州落脚,想必不是常人。此等祸害,必得除去。
泽兰为少年一身江湖气感染,暂且将心中不快扔到一旁。往南走需渡一条小河,四人走了一早上,便先在茶馆歇脚而后过河。金昭玉随口问卖茶的最近可见一大一小两个行踪诡异的人,小的还要白得可怕,似乎生下来起就没晒过太阳。
这一句使秋青想到什么,又摇摇头轻声说不会。泽兰听到,正想细问,那边老板一道斟茶一道说:“有的。”
金昭玉一拍桌子,倏然而立,“几时来的?可曾谈些什么?往哪里去了?”
“就昨个儿的事,可俺记不清了。几位客官也看见了,要往南边去都得过河,一只船来回走不了几个人,停下吃茶的可多了。俺这岸边茶铺两边跑,客人自有自地说,咋全听得了呢?”
江从岸行囊虽被抢去,身上还是藏了些钱财的,当下按了一锭碎银,“想个清楚,那两人可曾说过将去哪里?”
老板盯着银子,使劲想了想,还是没头绪,进了帐内叫他女人出来。她对那鬼魅般的孩子格外有印象,说他似乎晒不得太久太阳,等船没等多久便躲进账内。问她去向,也是摇头,不过无心提起,他俩在此贩茶多年,未曾见着哪家有这么个亲戚,不知二人晚上歇哪。这一句提醒泽兰,武侠小说的关键场景之一可是破庙,无论正派反派入夜都会在那落脚。众人谢过老夫妇,渡河到了对岸,一路往西,走了约莫有个半时辰,腹中空空,破庙没找到,却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破宅。
围栏东歪西倒,院前一座大门堪堪立着,院中茅封草长,已看不出本来小径。秋青行走江湖已久,一眼看出黄叶荒草之上,曾有人踏足而过。右手受伤不宜运剑,他便以左手拔剑出鞘,握在掌中,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练过左手剑。同行虽有三位习武,但一位是初入门的新手,一位受了伤,一位是小孩。泽兰还是担心出事,提前解开银铃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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