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书看着确实被冻着了,拿着杯子的手指节泛白,抬起时微微发抖,他喝了几口水,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吃过了,今天下午回来的。”音色很沉,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气氛有些尴尬,陆锦书回头扫了一眼,刚好扫到陆斯年正亮着的手机,小蓝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的往出弹,陆斯年见人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生怕人误会,慌忙起身就要过去拿,然而他刚站起来,就被陆斯年一把抓住拽进了怀里。
一次性纸杯掉在了地上,陆锦书的吻来的匆忙,陆斯年整个人都被那过分热烈的吻吓住了,慌乱里他下意识想推开陆锦书,却被人抱得越来越紧,然后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陆锦书本就高大,肌肉匀实,被这么一压,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陆斯年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闷闷的“砰”的一声,身上的人在作乱,眉头紧锁,吻的急切毫无章法,很明显是想掩盖什么。
陆斯年忽然想起自己咬破舌头之前收到的那些消息,以及刚刚因为手机震动而猛然发难的陆锦书,所以现在的事儿,是和陆锦书有关吗?
陆斯年不再挣扎,也不再回应,他淡然的看着身上人,一直到他睁开眼睛看他。
陆锦书的眼尾更红了,黑色的羽绒服臃肿的堆在脖子根,陆斯年看他,即便是真的想做,也至少把外套脱了吧。
“怎么了?”陆斯年伸手摸他的脸,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身上的人忽然露出一种陆斯年从未见过的神情,像痛苦,又像迟疑,是介于说与不能说之间的灰色地带,他整个人被锁在里面,想出来,却又似不敢承受后果,只得压抑的看着,想要从这毫无头绪的阴影里寻求一个万全解脱。
陆斯年撑着胳膊坐起来,陆锦书也翻身到了一边,只是他没起来,仰躺在一旁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陆斯年没有动,他清楚的知道如果现在自己起身去看手机,一定能够清楚明白的知道陆锦书难以启齿的事,可他没动,他想听陆锦书自己说,或者说,他想给对方一个机会。
陆斯年猜测,发过来的那些消息,多半是与感情有关,十有**会是陆锦书的风流史,可其实陆斯年不在乎这些,他最怕的,是......
“我之前,喜欢过女人。”
“嘭——”像是水杯突然打翻在地,玻璃碰撞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然而房间内寂静无声,地毯上除了刚刚洒下的纸杯水什么都没有。陆斯年仿佛失聪了一般,耳边是极度刺激之后的嗡嗡作响,他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不能思考。
我喜欢过女人......陆斯年最怕的,不是风流史,也不是性格缺陷,而是双|性恋,宁可不喜欢,也不要什么都行的喜欢。
他写在小蓝上唯一的一句简介就是——不接受双|性恋。
与陆斯年而言,那是异常惨痛的过去,他付出过沉重的代价,是永远都不想回忆的伤疤,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儿,他宁可孤独一辈子,也不会找个双|性恋。
身后的人起身抱住了他,双手覆在他手上,却在摸到的一瞬,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陆斯年的手凉的像一块冰一样,指尖都冒着寒气,脸也是凉的,整个人仿佛要死了一样,体温迅速下降着。
陆锦书将他抱紧了,整个人紧张的说话都在颤抖,掌心的温度依然是熟悉的干燥炙热,陆斯年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了,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而后慢慢的吐出一句,“你去帮我拿一下手机。”
陆锦书心里“咯噔”一声,他想再说几句什么,却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将一旁的手机捡起来,消息已经停了,累积发了三十多条。
陆斯年拿过手机,反复解锁了好几次才终于打开了锁屏,他没有理会那三十几条消息,他滑到有着小蓝的那一页,长按,然后在所有图标弹跳起来的一瞬,颤抖着按下了右上角的小红叉。
屏幕上闪烁的消息不见了,手机从他手里滑下去落在地上,他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继而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陆锦书,他的唇角在动,声音却反复了几次才传到陆锦书耳中,他说:“别再和我联系了。”
作者有话说:
Chapter 17: 第十七章
Chapter Text
房间静下来了,陆锦书走了很久了。
陆斯年呆坐在床上,双眼模糊的从地上捡起手机,发现已经半夜三点多了。
陆锦书和他说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头顶的灯光晃眼,他好像哭了。
陆斯年到现在耳边还是嗡嗡的响,他第一次喜欢别人的时候,是被对方骗了,没想到第二次依旧如此。
陆斯年不大喜欢回忆往事,对他而言,过去的记忆除了细枝末节能抠一点温馨出来,多数都是灰败的,他为什么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出来上学,无非也就是待不下去或者不想呆,刚好,他都占了。
陆斯年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被家人发现是同性恋的,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属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情愫已经飞快的发生了。
事发那天是七月二十七号,放暑假的第二天,陆斯年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忐忑的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带回家来,那天父母不在,他们坦荡的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接吻,然后一路辗转挪到卧室,或许是太急了,亦或是天意预料,他们谁都没有锁门。
男孩子情动的双眼至今想来依旧历历在目,只是陆斯年后来无数次的回想过,对方当时,到底将他当做谁了?
卧室光线昏暗,他们抚慰的起劲,谁都没听见轻微的门响和那忽然放轻的脚步声,直至玻璃杯突然破碎,像是猛然间打破了所有人的梦境,母亲站在门口,惊恐的捂着嘴,碎掉的玻璃杯里的柠檬片还挂在杯沿上,那是陆斯年不久前倒给对方的水。
身上的男孩子匆匆忙忙的起身,他飞快的拉起裤子,惊慌失措的看了几眼陆斯年,一溜烟的跑掉了,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互相亲吻抚慰而已。
陆斯年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觉得看到了也好,以这样难堪的方式被动出柜,似乎比他亲口说要简单一些。
后来的故事与多数人相似,治过病,请过心理老师,没收过手机,刻意的多接触女孩子,和女孩子做同桌......陆斯年都没逃开,而最让他难堪的,是当有消息散播开来的时候,他曾经无比喜欢珍视的男生第一个说出了恶心这样的话,并且飞速的交了女朋友。
他生活的地方是一座三线小城,来往的人就那么些,消息散播的比病毒都快,所有人的恶意劈头盖脸的朝陆斯年砸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病?
年少时候的喜欢最是长久,尽管如此,陆斯年依然对那男孩子心存希冀,他善良的替对方思考,想着也许他也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直至某一天,陆斯年忽然收到一封对方写给他的信,信是个稀缺东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越看越欣喜,悄悄的藏在书里带回了家。
对方约他周四晚课的时候四楼的走廊厕所见,他从收到信的那日开始期待,一直期待到周四晚上,他来来回回的打腹稿,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家里并没有怎么样,也没有难为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我都不在乎,所以喜欢还是那些喜欢,我可以藏着谁都不说。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奔赴“前程”,那时学校里的校服还是蓝白相间的,蓝是那种很深的蓝,暮色黄昏里,和没开灯的洗手间完全融为一体。
厕所的门锁上了,对方拉着他的袖子走进来,里面的门也关着,只有中间这一方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容纳着他们,对方在黑暗里摸他的脸,将人抱在怀里轻吻他的耳侧,陆斯年紧张的发抖,他揽住对方的脊背,手指刚刚放上去,那人忽然拉了他的手往下探去,他诧异的缩了一下,鼻尖上又落了一个吻。
每一个吻都像奖赏,虚无的填满着陆斯年的心,他颤抖着被对方拉下去,在黑暗里隔着衣料摩擦。
陆斯年的呼吸很热也很急,对方拉着他的手一边按动,一边凑到他耳边蛊惑,“帮帮哥,好不好?”
那是他的学长,是从他入校开始就觉得分外亲近的人。
他微不可擦的僵了一下,却也根本来不及思考,手里的东西越发坚实,对方一边诱哄一边轻轻往下摁他的头,柔软的发丝从人手里穿过,陆斯年捏着他的衣角,仔细分辨着对方的容颜。
他很紧张,手指也跟着发凉,但还是顺从的蹲下身去伏在人胯间,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也莫名觉得那些被他一直藏在心里的希望又燃起了小火苗,他搓了搓自己的手,闷着声音说:“我的手很凉,你忍一下。”
“嗯。”
男性荷尔蒙开始弥散在鼻尖,就在他伸手要往下拉对方裤子的一瞬,站在身前的人突然笑了,继而朝着黑暗大喊:“操,我他妈说对了吧!”
洗手间灯光亮起,陆斯年捂了一下眼睛,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对方没错,只是除了对方,这里还站着好些人,里面的门被拉开,蛰伏许久看热闹的人嬉笑着涌出来,男女都有,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中间的陆斯年,像是看一只发|情的狗。
而与他一同发|情的另一只狗,早已搂着他的母狗低语,像是炫耀刚刚的他多么的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