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布衣给楼至这一打,倒是清醒了些许,因见心上人酥胸半裸鬓云乱渡,给自己唬得娇娇怯怯缩在床头,因心中一阵惭愧悔恨之意,一跺脚说声“怎么好”,也不出外间,来在内间窗根儿底下一纵身,竟越窗而出不见了踪迹。
楼至见他走了,方才身子一软坐在凤床之上,因惊魂未定,花容失色,又怕蕴果赶在此时撞进来,因连忙换了衣裳,梳洗打扮一番,在汤婆子中取了一口参茶呷了,稳了稳心神复又坐下,将方才剑布衣所说之言放在心头,细细地品味了一回。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在佛乡之内便对自己生了情愫,如今算起来,这岂不是十几年、两世为人的情份了,只因当日自己原是佛乡之中的最小的弟子,及至剑布衣给师尊收在山门之际,自己方才做了师兄,因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十分自得,加之那段时光原是楼至与天之厉热恋之际,年岁也稍长了几岁,便收敛了骄纵之心,渐渐出落得一副温柔心肠,又见剑布衣是师尊化缘途中化来的,问他父母家乡等事皆说记不得了,倒心中为之叹息一回,十分疼爱,只因往日里楼至在山门之中最受师尊宠爱,因回禀了他师父,只将剑布衣挪在自己的禅房里睡了,倒把时常共寝的蕴果谛魂挤了出去,当日还曾经听闻他抱怨几回,不曾想到竟结下今日这段孽缘。
楼至想到此处,心中却又说不出什么滋味儿,细细想来,若说此事是真,自己当真不知亏欠了剑布衣多少,情窦初开之时已经与那天之厉互许终身,算起来也是剑布衣渐知人事的年纪了,听他方才话中之意,只怕那时就已经对自己留有心思,只是待到自己与天之厉竟成一对怨侣,遭到江湖追杀,引发一场大战,剑布衣身死魂消,并无机会对自己表白一番心思。
等到他投生厉族远居战云之际,自己早已被属下蕴果谛魂所救,安置在盟主府中安心养胎,其后十数年音信未通,再见之时,自己又嫁为师兄的妻子,怪不得当日说破此事,剑布衣却与蕴果谛魂十分龃龉,便是前番在战云地界寻找质辛下落之时,对王迹也是怀有敌意的,当日自己并不理会,还道是师弟前世便十分恋慕自己,每每纠缠一处早课晚课抄写经文的,自己因没个亲人,便将他当做亲生弟弟一般疼爱,当日在战云界给王迹糟蹋一番,自己竟还出言请他代为周延,沐浴更衣,如今想来,若是他对自己真的存了那个心思,见了心上人这般狼狈模样,心中不知如何大恸。
楼至想到此处,因思绪纷乱难以自持,忽又想到剑布衣跳窗而逃,却不知去向何处,此番他既然是来到此处筹办喜筵的,自然王迹与皇极殿之人都会随行,如今他冒冒失失跑了,得罪了皇极殿与中原朝廷,却又不知该如何收场,看来此番,自己定要想个法子先访得剑布衣的行踪,以柔情感化了他,教他切莫冲动行事,如今婚宴已定,无论战云与朝廷皆得罪不得,今日见了他此番面目,却是有些蹊跷的,虽然他口中所说恋慕自己多年也是实情,只是往日将自己心思埋藏的这样深沉,两人成年之后也多有共寝,并不见他有何逾矩之处,为什么今日只见了自己换衣裳时酥胸半裸,便把持不住全盘托出,到底是因为与咎殃的婚期将近,是要赌这一次一诉衷肠,又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
楼至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闻外间门棂响动之声,因有巫阳女官的声音回禀道:“娘娘今儿预备的素斋得了,是摆在外间,还是挪进里间让娘娘与战云驸马爷一起用呢?”
半晌却不见楼至答话,因只得又问了一遍,楼至闻言方回过神来道:“搁在外头吧,他已经走了。”
巫阳女官听闻此言却是大惊道:“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在房里么,怎么奴婢们没见到人影,就这般伶伶俐俐的去了不成?”
楼至闻言只得口中支吾道:“你还不知道我师弟的脾气么,最是不服天朝管束的,他原见不得这些繁文缛节,所以从内室窗棂处淘气出去的,若论他的轻功,此番也应该出离了皇城了。”
那巫阳女官闻言噗嗤一笑道:“这位驸马爷倒也有趣的很呢。”楼至正在心思不耐烦的时候,因听她这样一说,便口中嗔道:“糊涂,他一个外臣,岂是你一届宫娥彩女议论得。”巫阳女官闻言连忙躬身答应了几个是字,因搭讪着赔笑道:“原不是奴婢笑话这位驸马爷,只是他既然如此不耐烦这些宫廷礼节的,又为什么竟要以男子之身入赘那皇极殿中,迎娶咎殃王子呢,端的叫奴婢猜想不透。”
巫阳神女这一席话却是点破了楼至的心思,因心中暗暗思忖此事,按照之前自己师兄弟二人谈讲之时,那剑布衣倒是深知咎殃对他的情份,只是往日说起来,倒是在自己面前赌咒发誓说绝无此事的,为什么几日不见,便打定主意意欲成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闹大了~
☆、第二百十一回(第二更)
巫阳女挑唆旧主,剑布衣两结新欢
那巫阳女官见楼至秀眉微蹙,因试探着赔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方才家去的时候还欢欢喜喜的,如今倒像是唬着了。”楼至闻言因遮掩道,“何曾怎么了,无非孕中神思倦怠,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巫阳女官见了笑道,“如此奴婢就放心了,方才见那驸马爷去了,娘娘因有些沉郁之色,还道是他冲撞您呢,这也是我痴心,依奴婢的糊涂想法,这位驸马爷对娘娘是再不藏一点儿私心的,那咎殃王子倒是好福气。”
楼至听闻此言,倒正戳在自己心坎儿上,因口中似是呐呐自语道:“竟连你也瞧出来他待我好。”
巫阳女官闻言故作疑惑道:“娘娘说什么?奴婢听不清爽。”
楼至闻言方回过神儿道:“没什么,如今给我那师弟勒掯了半晌,我也没胃口了,你将那一桌斋饭赏了底下的人吧。”
巫阳女官闻言蹙眉道:“不是奴婢大胆违抗懿旨,只是娘娘临盆在即,这样伤了身子的事如何做得呢,若是圣上知道了,只说奴婢们不会办事,还求娘娘怜惜。”
楼至见状却是没奈何,只得同着巫阳女官来在外间,见了那一桌斋饭倒是丰丰盛盛的,怎奈自己如今心乱如麻,食不甘味,只用了一碗清粥几样小菜,便命人扯去残席。
放下楼至如何心乱如麻不提,单表剑布衣因唐突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时之间竟也失了往日从容,却不知如何因应,只得越窗而走。
沿路之上却也没个准头,因想着此番楼至虽然恼了,也未必肯放下多年情份,少不得是要来寻自己的,多半此番已经派出人去,少不得总要在佛乡、驿馆之处寻觅,想来那鸿胪寺自己是回不得了。
剑布衣心下盘算一番,因前日听闻楼至与那皇极殿中因厉族王嗣之事颇有龃龉,自然是不好派人上门寻找的,想到此处,因打定主意往旧日厉族衙门之处,琉璃照寝宫而去。
却说这琉璃照原是当日王迹身为厉族继承人时在中原地界的行宫,因他幼年得蒙太傅教导,十分仰慕中原王化,因久居王土极少返回苦寒之地,是以继承王位之后便将那琉璃照行宫修缮一番,权当做自己在中原的行宫别院。
此番皇极殿为咎殃送亲,因先鸿胪寺规格不够,便举家安顿在昔日这个寝宫之中。
剑布衣施展轻功,未几来在琉璃照行宫门前,因不知进去如何因应王迹等人,又怕给他看出端倪,思前想后,也只得往咎殃房内躲避。
剑布衣来在咎殃寝宫门外,却听得内间似有泉水叮咚之声,便知咎殃此番正在沐浴,因脸上一红意欲回避,转念一想,这琉璃照寝宫原是给王迹一人行辕之用,如今安顿了皇极殿众人,却是有些局促,若是自己在外等候,难免与人撞见,倒不如权且进去,料想咎殃也未必不肯。
剑布衣打定主意,因悄声推了房门步入外间,果见房内架起屏风,一望可知内间有人沐浴,且喜咎殃虽然性子活泼外向,平日里愿意与女孩子们来往,这行宫之中也多有宫娥彩女与他要好的,只是独处之际,倒比寻常人家的男孩子还要谨慎,沐浴更衣之事从来不要人服侍的,因此房内也没旁人。
剑布衣见了,倒不好悄无声息的进去,只得低低咳嗽了一声,但听得房内水声倏忽停住了,却是咎殃的声音问道:“外面是谁?”
剑布衣闻言点头道:“是我。”咎殃闻言却是红了脸,因两人过了文定之礼,原本成婚合卺之前不应兼见面,因此上王兄才打发了他到鸿胪寺中驿馆之内歇息,一来避嫌,二来知道他与楼至素来亲厚,此去必然深谈一番。
谁知甫一分开,他便这般猴急回来寻访自己,因心中暗喜,一面口中支吾道:“兄长吩咐过,过了文定之礼,合卺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况且我如今衣衫未整,没法子接待你,还请你忍耐几日,先回鸿胪寺去住吧。”
剑布衣原本有些担心那咎殃会借此纠缠与他,却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般识大体有身份有见识的话来,因竟有些好奇笑道:“这可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咎殃听闻此言脸上一红,因噗嗤一笑道:“过了礼也该收敛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也太小看人了。这几日兄长劝了我许多好话,又教了我些规矩,成婚之后我再不肯像从前那般骄纵的,这也是……也是中馈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