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很激动,说完还要向小汐下跪,吓得小汐差点崩溃,“哥哥?”他一会一个样,这反常的态度让小汐直冒虚汗,心如擂鼓,只听沈凭栏道:“事到如今,我谁都不能怪,硬要把罪名强加到你头上,着实不应该。”
沈凭栏不断自责,小汐听来是字字诛心,“哥哥,沈晚夕没了,还有我陪着你,我求你别这样,你还不如骂我几句。”
沈凭栏摇头,执意要给小汐磕头,“你别阴魂不散跟着我了,小夕知道了会生气的,他知道我要娶公主,都已好些天不和我说话,关着门不愿见我,我还要去摘些他喜欢的花回去见他呢。”
小汐拦不住他,看着他把额头上都破了皮,沈凭栏张嘴就是胡言乱语不循逻辑,他疯了,因为沈晚夕,他把自己逼成了个疯子。
☆、第二十二章
沈凭栏跌跌撞撞离开朝拂山,他精神恍惚,身着黑衫一手执剑,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却是最容易激动易怒,稍不称心就要挥剑砍人。
小汐一直在后面跟着他,尽量离他近些,沈凭栏在茶棚里点了壶茶水,慢悠悠喝着,总是能精准地感应到小汐,脚尖一点,落到了他面前,喝道:“哪来的小孩,跟着我做甚?做什么要偷偷摸摸看我?”
小汐道:“哥哥,我是小汐啊,你怎么又不认得我了?”
“你是谁?”
“是你弟弟!”
“我的弟弟?”
“嗯!”
沈凭栏略一思索,立马斥道:“你在骗我,我的弟弟这会儿在家里等我,怎么可能在这,你是哪来的小骗子,想要骗我,看你这打扮,是逃难来的吧,是不是缺银两了?爷赏你些就是了。”他伸手入怀,左右摸了摸,却摸了个空,看小汐在看他,沈凭栏脸一热,皱眉在怀里乱掏一番,还是没找到他的钱袋子,怒目圆睁勃然大怒,扯得衣衫不整,一掌掀翻桌子,吼道:“是哪个无耻之徒偷了我的银子!”
那小二看他要发狠打闹,吓得两腿一软,偏头往后院尖声一喊:“掌柜的,快叫人来啊,有人要砸店!”
那肥胖的掌柜冲出来一瞧,沈凭栏把茶棚里的桌椅板凳砸的稀巴烂,还在拿剑砍支撑着茶棚的柱子,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吼:“愣着干嘛,还不把这疯子给我拿下!”
他身后气势汹汹跑出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抡起手中的木棒就向沈凭栏打去,小汐惊慌失措拉着发狂的沈凭栏往外逃,“哥哥,快走!”
沈凭栏不耐地甩开小汐,矗立着持剑迎敌,在那群人扑上来时又突然丢了玄剑,捡起地上的残凳腿与他们作战,好端端的剑不要,拿着破木头,沈凭栏模样周正气度不凡,认真正经的模样,自成强大气场,那些混迹乡野的汉子被他的动作唬得一愣一愣,你瞅我我推你皆不敢轻易上前,沈凭栏掸了掸袖口的灰,扬起嘴角:“谁先来?”
没人敢动,掌柜恨铁不成钢,啐道:“老子白养你们了,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捉住!”
黑脸汉子被他臭骂,大吼一声,踩着细碎脚步举着木棍一路吼着来到他面前,没能及时收住脚,手腕一用力,木棍一挥重重打在沈凭栏头上,噗呲一声当场就断成两节。沈凭栏不敢相信有人能伤他,叫道:“我的武功怎么没了?你怎么能伤我的?”
众人恍然大悟,这人是个疯子,不足为惧,抄起棒子齐齐朝他冲去,沈凭栏见他们要打自己,也不晓得躲,蹲在地上抱着头,任由别人打他,木棍呼呼落在他身上,他咬着牙一声不吭默默受着。有人欺负沈凭栏,小汐怎么看得下去,捡起他丢开的剑就乱舞着去砍那些人,“给我住手,你们不准欺负我哥哥!”
他没有章法乱砍一通,那些手无寸铁的汉子慌忙避开,小汐趁机拽起沈凭栏就逃,许是被打晕了头,沈凭栏这次没有挣扎,默默地紧跟着在身后,将那些汉子甩了,已是离了几里地远,两人相互搀扶着靠在树边大声喘气。
沈凭栏脸上有几道青红交错的痕迹,他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痴傻的样子好生落魄,小汐心口一痛,轻抚他的脸,并在他嘴角落下一吻,沈凭栏缓缓睁开眼,眼眸尽显陌生之色,他盯着小汐看了好半天,迟疑:“你是谁?”
小汐脱口而出:“你最爱的人就是我。”
沈凭栏对上他的眼睛,只一会,他变得很惊恐:“不不是你,不是你!”他抓了抓头发,往后缩着,唯恐与他挨得近了。
小汐擦了擦眼角,拉住他的手腕:“你亲吻的人是我,床上缠绵的是我,这些年来同床共枕的也是我,你怎么能说爱的人不是我。”
沈凭栏委屈道:“可就不是你啊。”
“咱们有了夫妻之实,一张床上睡了多年,你怎么能说不是我?”
沈凭栏反驳:“那绝对是你故意勾引我的,自甘下贱,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小汐被他一噎,无奈地松开他的手,再不与他说话,他暗道沈凭栏脑子不清醒,说这话必定是无心的,他因为沈晚夕和他赌气,嘴上恶语相向,说着不在乎,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
沈凭栏身子好了些,舒展筋骨,瞧小汐睡得脑袋直往下垂,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把他弄醒了,便施展轻功把小汐丢的远远的,小汐气喘吁吁来追他,他就故意停下等他,待他近了些,又迅速甩开他,留他在远处歇斯底里喊他,“哥哥,哥哥,等等我呀!”看他很焦急,沈凭栏大喜,摘下树边的果子砸在他头上,拍手笑道:“你这傻子,真好玩!”
如此折腾到晟京,沈凭栏早没了影,小汐没来过京城,跌跌撞撞像只无头苍蝇,在街上大海捞针,错综复杂的街道让小汐看花了眼,他寻了大半天,没见着人影,瘫在街角席地而坐。卖茶点的老婆婆看他垂头丧气衣衫不整又是个小孩子,脸上脏兮兮的,却是生的十分可爱,虽是这些天见多了四处逃散偷偷挤进城的难民,但仍是不忍心他挨饿,拿了个热乎乎的馒头递给他:“乖孩子,饿坏了吧,快些吃吧。”
小汐闻着味猛地抬头,是香喷喷的大馒头,二话不说就夺过狼吞虎咽吞下肚,他吃的急咽的快,果不其然就被噎住了,他剧烈地咳嗽,眼泪直往外涌,那老妇人见了直叹气,给他喝了好几口水,才气色和缓,小汐感激不尽,泪眼婆娑,“谢谢你,老奶奶。”
他声音稚嫩,听得老妇人很欢喜,爱不释手摸着他的头发,“不谢,不谢,真是个乖孩子。”说着又拿了个馒头给他,看他甚是感动,和蔼地说道:“乖,给你路上吃,京城里不准有乞丐难民,你快些出城去吧,哎,现在四处都在打仗,死了好多人,你千万要躲好了别给那些当兵的抓去充军,去了就得去上阵杀敌,你还这么小,有个三长两短爹娘得多心疼啊。”
她絮絮叨叨着停不下来,用衣角擦眼角,哭诉道,“我那未及弱冠的儿啊,不知道怎么样了,呜呜……”
小汐心里不是滋味,张口要安慰这年迈的妇人,又不知怎么劝她,忽然一阵马蹄声直奔这边而来,老妇人大惊,是比小汐还急,急忙把他拉到摊位下拿布遮住了他的身子藏好。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条道,腿脚快的即刻挑着担子跑了,只剩下年老的跑不动的守着寒酸的摊子瑟瑟发抖。一对人马咋咋呼呼而来,领头的骑了匹瘦马,后面紧跟着几个面露凶相的兵卒,他们用绳子捆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老弱病残,边骂边拿鞭子抽他们,督促他们走快些。
小汐不知道老妇人在怕什么,悄悄从缝里往外一瞧,这一瞧险些让他三魂俱灭,沈凭栏被人给绳子像绑牲口一样拴住脖子绑着手,往前面拖着。他们像幽魂般飘过,终于走远了,小汐才回过神来,他迫不及待钻出来,颤声问道:“奶奶,那些是什么人?”
老妇人叹气:“那就是到处捉人充军的禁军。”
小汐脑子轰隆隆响,照沈凭栏现在这样,被人误抓去充军,遇到蛮人只有一死。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呜呜哭着,没人能帮他,沈凭栏是必死无疑,沈凭栏要是死了,他可怎么办?
老妇人在旁边直叹气,她有心无力,见不得小孩子落泪,小汐哽咽着,犹如剖她的血肉,温声道:“不哭,不哭,乖孩子,奶奶再给你个包子吃,是糖心的,可甜了!”
小汐摇头,知道这老妇人亦是过得艰难,不肯再接。
“乖孩子,你,你在哭什么?”
小汐掩面而泣,“我的,我的哥哥……不认识我了,他走了,我找不到他,我要去哪找他?”
老妇人劝道:“找不到就别找了,日子久了,说不定他自己就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
他语气笃定,妇人忙问:“为何?”
“他生我的气,恨我怨我,再不想看到我了。”
☆、第二十三章
老妇给他指了方向,让他去城北寻刚才那禁军,小汐往那边急忙去了,那捉人的禁军走的慢,一路上遇到人就蛮不讲理将其逮住,那往日里气派恢宏的大营,因四海战乱不休物资短缺,破布搭好的帐篷,不如说是乞丐窝,松松散散四仰八叉遍地躺满了人,皆是萎靡不振,如战败的公鸡,满脸沮丧,这副模样,恐怕蛮人一兵临晟城下,所谓的天子禁军就得立马缴械投降,哪能指望他们护住秦氏江山,不过这些小汐懒得操心,晟京换了谁当主人,九州都一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