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隧闻言制止道:“不可!”
赵逸几乎与他同时出声,握拳瞪目,“你敢!”
一个汉子怒道:“你不让仙师进去捉邪祟,就是心里有鬼,咱们人多怕什么先把他收拾了再说!”
说完就要煽动人群举着扁担镰刀朝他涌来。
林郁苦着脸在后面劝道:“这位大哥,你们别急啊,咱们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啊……”
赵逸登时青筋暴起,手疾眼快把沈凭栏护在身后,反手抽出腰间玄刀,挡在面前,吼道:“都给老子滚开,你们这些杂碎若是敢再进一步,老子先把你们给宰了!”
他生得高大,犹如一堵高墙堵住了去路,声音如钟鸣,吼声把他们耳膜震得嗡嗡响,生生将那些闹事又胆小的邻居们震慑在原地,面面相觑皆不敢再进一步。
林郁见这箭弩拔张的场面顿时急红了眼,围着这些怒气滔天的乡民们一顿好说歹说,才叫他们退了几步,两方暂放下凶器,不再兵戎相见。
林隧抬眼瞧了沈凭栏一眼,见他周身黑气环绕,眼神无□□色奄奄,便知是被邪物侵害已久,他这壮硕身躯都受此毒害这么深,更别提他那年幼的小弟,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应这群人之邀来掺和此事,只是来了,他就有万分信心,这多日来的命案罪魁就藏匿在此,沈凭栏不肯放人进去,多次阻拦,这其间的缘由就更令他好奇了,他沉吟片刻,淡淡道:“沈公子今日是执意不肯放人进去?”
沈凭栏道:“仙师,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我这宅子里没有什么害人的邪祟。”
汉子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敢发毒誓?”
“我当然敢!”沈凭栏说着就要举手发誓。
林隧却拦住了他,十分通情达理,“那等无意义的毒誓发了也不起任何作用,既然沈公子如此信誓旦旦坦言并无包庇之物,据我了解以沈公子的为人,这自然是可信的。”
那些人闻言立马不乐意了,纷纷炸开了锅。
“仙师,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啊!”
“就是,他们祸藏害人的邪物,人人不能容忍!咱们要趁早替天行道!”
“今朝不收拾了他们,明天遭殃的就是咱们啊,仙师您若是不管,这伊州城内的百姓早晚得遭他们毒手!”
林郁赶紧打圆场,说道:“你们别急,先听我师兄说完啊。”
“不过!”林隧眼眸一暗,直直看着沈凭栏道:“咱们以三日为期,这三日内我会在沈公子家周围布阵,可令那邪祟困在这阵法之中,再不能随意危害世人,这三日内若是城内伤人怪事不再频发甚至熄灭无音,那便怪不得我三日后登门造访,届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沈凭栏一笑,“那若是这三日内有邪祟作恶又当如何?”
“那我便登门向沈公子道歉,不再来叨扰沈公子的清净日子。”
沈凭栏横眉怒目给他一记眼刀:“仙师这话怕是忒没道理了吧,我这宅子本就干净的很,什么蛊惑人心之事都是由你出言引导,还道什么施法布阵,那外头有邪物作祟莫不是都要无端怪在我沈凭栏头上?”
“沈公子,你莫要生气,我师兄道法习承我师尊毕生所学,捉鬼驱妖之事那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对于邪灵之类,一双法眼绝不会判断错,况且我师兄断定,这伊州城内敢如此胆大妄为害人性命的,只有这一只邪物。”
沈凭栏讥讽道:“哦?这些天外头死了那么些人,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就只有这一只?”
林郁急红了脸辩解道:“其他的,不管善与不善都由我师兄超度了而已!”
沈凭栏正要开口,林隧截断他的话道:“即使沈公子问心无愧,三日后那让我进去探视一番,沈公子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必沈公子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吧。”
沈凭栏暗笑,好一个歹毒心肠机关算尽的道士,横竖都是他在理,这道士法力高强,又颇有威望,一言一行皆被这些人奉为圣旨般,什么以三日为期,画地为牢困住小夕,分明就是不打算留给小夕活路了!三日后他断是再拦不住这些人进屋,这道士就是在给他挖坑。
再看那人转身已经离去,他师弟蹦蹦跳跳跟在他后面随他去了,那些要接着闹事的人仍不肯善罢甘休,愤然咒骂着沈凭栏和赵逸。
一人对一群人,吵得是不亦乐乎,那伙婆娘汉子掐着腰指着他的鼻子喷口水,赵逸哪肯吃亏,当即骂了回去,“你这鸡崽下的畜生,嘴里不干不净的,刚才是给那臭道士面子,这会他不在了,再给老子废话,小心我扯下你的舌头来下酒吃!”
向来安分守己的人哪骂得过他,看他凶神恶煞貌如厉鬼,那恶言恶语从他嘴里蹦出来更是可怕,立马一哄而散再不敢还嘴。
赵逸哈哈大笑:“这群没蛋的孙子,别怂啊!”
沈凭栏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忧心忡忡往后院看了眼,然后脚底抹油般朝那边飞奔而去。
☆、第十一章
沈凭栏气喘吁吁来到后院,那一刹那只觉得周身凉了个透彻,入眼是大开的房门和碎了一地的符纸,小汐呆呆地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像是陷入沉思,连他近了都不知晓。
沈凭栏艰难地挪过去,搂着他的肩膀柔声唤他:“小汐,小汐!”
“哥哥,哥哥!”
面前人无甚反应,回答他的是另一人,沈凭栏闻声回头,只见小夕满脸委屈向他奔来,想要扑在他怀里。
“站住!”沈凭栏一惊,看了看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小汐,又瞧了眼满脸欣喜的他,顿时又气又恼,厉声向他问道:“你做什么了?”
小夕揪着手指,怯生生疑问道:“我,我做什么了?”
一双月明风清的双眼悄悄看着他,时不时往后懦懦一缩,模样十分可怜,沈凭栏不吃他这一套,已经被他骗过无数次,这次再不会上当,质问道:“还装!小汐怎么会在这?外面的道士怎么回事?那些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小汐在他怀里一抖,受惊的小狗般一个劲往沈凭栏胸口钻,这会似才晓得他来了,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抓住他的手问道:“哥哥,哥哥,他是骗我的,对不对?我是你的亲弟弟,你是我的哥哥,我不是大街上捡来了的,我不是谁的替代物,不是替别人活着对不对?对不对?”
小汐埋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沈凭栏听完他一席话,登时后槽牙打颤,他满眼血丝,眼如飞刃,要将小夕凌迟,吼道:“沈晚夕,你对他说了什么!”
小夕嘴角一抽,甩袖冷声道:“你既不想看见我,不再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那还问什么?”
沈凭栏勃然大怒,蹭地来到他面前,“现在你还要同我置气?你多大了,分不清利害?小汐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你以前是连朵花都舍不得伤,一只小狗受伤都要难受一阵子,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我早就和你说过,这段要紧时期切勿要沉住气,不要招惹是非,平白引来祸端,你偏偏不听!现在你还胆大包天偷溜出去害人,天虞山的道士都找上门来了,哥哥再保不了你了,你自生自灭,我再不管你了!”
小夕急了,颤声道:“不,不要,哥哥你听我解释!”
“你还要解释?”沈凭栏气得发抖,若是他还活着,定要将这不成器的小弟好好打一顿才解气,看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忍住不去看,过了会气又莫名慢慢消了些,紧紧揽住小汐,沉声道:“好!你说,我听着。”
小夕似在哽咽,喉咙咕噜了声,漫声道:“哥哥,你要记得我才是你弟弟,我们血脉相连,从小一起长大,这世上只有你和我才是最亲的,其他外人难道比我还重要?”
沈凭栏不耐烦:“小夕!”
“哥哥,我承认我曾经伤过他,还想过要杀了他,可是那都是对他,对你,我是向来不会撒谎,哥哥嘱咐我的话,我都是一一记在心里,从来不敢忤逆的,哥哥,我以前做错了事,可我已经改了,你怎么能信一个外人,而不信我?”
小汐摇晃着他的胳膊,突然道:“我不是外人,哥哥,我不是外人!”
“乖,乖,小汐当然不是外人,你是哥哥的好孩子。”沈凭栏埋首亲了亲他的发顶,待他平静下来,又对小夕道:“你非要避重就轻越扯越远吗?”
言辞寒厉,哪有一分对着那人的亲昵温和,若不是沈凭栏在这,他恨不得将人撕成碎片,什么还阳复生,再不期望了,这贱人不死,难解他心头之气。
他眼神怨毒,狠狠瞪了小汐一眼,“好,那哥哥想想,这销魂噬骨的黄符在此,我要如何逃得出去?”
沈凭栏看也不看他,“你鬼点子那么多,会想不到法子?”
小夕一顿,恨声道:“那我再问哥哥,我只是一介孤魂野鬼,不久……便能还阳重生,伤人一命是要堕入无间地狱,在油锅里待上百年,天天受那千刀万剐锥心剥皮之苦,我何苦想不通要去害人?”
沈凭栏微怔,细细思量他的话,貌似有几分在理,只不过转瞬,他就恢复清明,道:“哼,你心术不正,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夕,你那些心思,我如何猜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