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要你活,来日也可要你死。韩淇奥,你还没吃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亏吗?
前事,皆历历在目。
若是鉴于往事,他就不该回头。
“淇奥。”身后的段应麟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跟我上车。”
少年深深望了尹义璠最后一眼,朝后退去。
“韩淇奥!你难道不想知道曾五小姐现在在哪里?你不想认你妈妈吗?”赵成安不敢置信地吼道:“你忙活一晚上究竟为了什么?”
尹义璠抬手止住了赵成安的话。
他立在幽深的夜色里,车灯的白光遥遥照落在他身上,打出一道影子。
少年垂眸,退步到段应麟身侧,直到段应麟志得意满抬手搭住他的肩。
“淇奥。”段应麟忍不住得意,微笑着抚上少年肩头,却被不着痕迹避过。他也不介意,侧头耳语道:“可惜没能一枪结果了他。”
韩淇奥冷冷飞了一个眼刀。
“要动他,还轮不到你。”在段应麟变色之前,少年又淡淡续道:“等你在港城站稳了脚,再去四处招摇不迟,你说呢,段叔叔?”
他拉开车门,静默已久的尹义璠终于开口。
“韩淇奥。”
少年的手微微一顿,仄转了头望他。
男人容色不动,他甚至觉得尹义璠面上带了一点冷冽的笑意。
残忍又温柔。
“这次我放你走,此后我们再无转圜的余地。”男人低低道,“你可得想清楚了。”
“是。”
韩淇奥连一秒都没有犹豫,这果决如同一把锋锐的刀子,又像是碎掉的玻璃碴,将他的镇定、从容刺得鲜血直流。
“我想得很清楚。”
少年离去前,如是回答。
而他在目送韩淇奥远走后,终于得到曲斌那头的报告。
半个小时前,他刚刚将曾平阳安置到医院,转脸就接到陆思维的电话,说韩淇奥出逃。
他还未及看一眼曾淇曜。而就在这个无比漫长的夜里,又一个令人头疼的消息,自曲斌口中,清晰无比地传达到耳际。
“曾淇曜失踪了。”
直到很多年后,在韩淇奥的记忆里,这个冬天都显得十分冷寂。
曾家彻底败落了。
曾端阳出逃时带走了曾平阳的幼子,留了一招后手。
段应麟说,这是曾端阳的劣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捏着人的七寸,才肯放心。如果到时候沈家肯将此事揭过,他就可以威胁曾平阳,光明正大迎他回来,东山再起。
再是虎落平阳,心里也总惦念着东山再起。
可谁都知道,曾家因曾端阳的多疑,原就人丁稀少,支系四散,都靠着沈代山扶持,才能勉强站住脚。经曾平阳这么一闹,却是走到穷途末路了。
潮起声势浩大,潮落淫灭无声。
这场变故起初还为人津津乐道,渐渐地,也便淡了。
时间的齿轮仍在转动,不觉间,已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少年西装革履,穿着熨帖,一丝不苟,像是要去什么正式场合。可此刻他却蹲在露台,看着野雀飞过来,小心翼翼吃他洒下的一点小米,有点走神。
远处是年末的烟火,姹紫嫣红,肆意涂满整个漆黑的天幕,变幻的光照在面庞,显得有些失真。
身后的客厅里,电视在呜哇作响,内容关于知名商界人士出席慈善跨年宴席,砸下千万购入名画,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尹先生的大手笔和善心,一切美好又令人动容。
他听着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正看见男人冷峻的侧脸。
尹义璠被簇拥在一众话筒之中,几不可见皱了一下眉。
他本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但因为曾家的事情,流言甚广,有的说是尹家一手布局,也有人说是曾端阳急着上位,反倒弄巧成拙——更离奇的甚至扯上了沈代山与曾平阳的关系,说是二人不清不楚,情变生事。
而尹义璠初登龙头,不得不出来应付媒体,粉饰太平。
“尹先生,听说您在内地购入了大块地皮,是集团有战略性的发展规划吗?”
“尹先生,令尊曾透露过贵家族将与孔家发展姻亲关系,关于您的婚姻,目前已有计划吗?”
“尹先生……”
韩淇奥默不作声看到此处,俯身捡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电话刚好响起。
“淇奥。”段应麟轻声道,“你确定不要我同你一起去?”
韩淇奥笑了一声。
“我是要低三下四请求认祖归宗。你一个外姓人陪着,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司马昭之心吗?”停了一停,他听见嘈杂的背景音,又皱眉道,“你在哪里?”
“你猜的没错。”段应麟静了片刻,才回答,“尹义璠就在我几步之外。”
他故意提及尹义璠,仿佛是想试探韩淇奥的反应。
少年垂睫,不知怎地,有些恍惚。
在沙宣道那夜,他犹如站上绝崖断壁,身前身后,皆是万丈深渊。
一转身,已是永诀。
“韩淇奥。”段应麟压低了声音道,“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
“是吗?”他闻言也不反驳,只微微一笑,将电话挂断。
他走下楼,驱车离开加多利山。
韩淇奥要去见曾寒山。
曾寒山是曾家唯一实际意义上的外姓人,因为他是被收养的。
曾老爷子是曾家独子,上头是姐姐,下头唯有曾寒山这么一个幺弟。曾寒山和同辈差了足有两轮,自幼是和小辈一起长大的。曾平阳等人虽喊他幺叔,因为年纪相仿,关系更似兄妹。
“曾寒山这个人很难看透,听说这两年他玩得很凶。”段应麟这样提醒过他,“况且,你父亲在世时和我讲过,他和曾五有过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当时闹到曾老爷子出面,把曾寒山送出去留学,事情才不了了之。不过曾寒山也是个出息的,回来之后一直帮忙打理曾家的投资,也算是握着一部分经济大权。”
“不过,现在沈家施压,曾家人急着瓜分产业,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曾寒山嘛,和曾家也基本没什么关系了。”
末了,段应麟挑挑眉:“你要见他?”他没有问为什么——在剑走偏锋这件事上,韩淇奥比他更擅长。况且,他心里已经猜出一点端倪,韩淇奥若要回归曾家,这一步险棋走得姑且算得上聪明。
几天后,他将一封邀请函交给韩淇奥。
赴约时间恰是跨年之夜。
第23章
曾寒山这几年的确玩得很凶。
无论是欢场还是女人,他都算得上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类型。
偌大的会所里,欢度跨年的热潮还未过去,众人喝到尽兴,越发肆无忌惮,众目睽睽之下在沙发苟合者有之,赌局上豪掷千金,动辄输掉一幢房子的有之,还有一种癫狂到极致便显得清醒的人。
曾寒山。
他不算年轻,四十余岁年纪,眉眼秀雅温和,颇有些精英气,坐在牌桌一侧,手肘漫不经心撑在上头,歪着头,推动筹码时眼也不眨一下,仿佛那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孩童的玩具。
“又□□ ?”对桌的抱怨道,“牌面有没有这么好啊幺爷?”
牌面四明一暗,若掀底牌开出满堂红来,曾寒山这把便赢了。
跟得跟,弃得弃,就在底牌将开之际,有人推门而入,立在一片混乱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荷官开底牌的手顿住,因为曾寒山皱着眉,突然站起身来。
“喂!不是吧幺爷!你不要想溜之大吉呀!”
曾寒山置若罔闻,径自离坐。
荷官匆忙掀开最后一张底牌。
同前面三张二,一张十一起,这最后一张红十翻过身来,恰构成一套满堂红。
那叫嚷着的人目瞪口呆,回头看着曾寒山背影,却没叫他回来。
曾寒山的衬衫在一个钟头前的浪荡欢愉里崩掉了扣子,因此走到少年跟前,衣襟已经微微敞开,露出了依旧紧致的轮廓。
可这些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曾寒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你是谁?”
少年微微扬起下颌,眼神从容而冷静。
一股奇异的熟悉感袭上心头,曾寒山下意识抬手掀开少年的额发,这张脸才终于完整地呈现。
像曾淇曜。
也像……曾平阳。
他蓦地缩回手去。身后有人在嘻嘻调笑:“哪里来的靓仔?幺爷现在男女不忌喔?”
“看来雅姗要失宠啦……”
“要失宠哪轮得到雅姗?要从莉莉数起……”
怔忡间,少年问道:“方便聊两句吗?”
曾寒山定定看了他半晌,回身去拿外套,不顾周遭疑惑的视线,拽着少年一路走出喧嚣,直至将那些不干不净的谈笑抛在身后。
在他拉开车门前,少年挡住了他。
“你喝了酒。”韩淇奥不容抗拒地推开他的手,“我来开。”
车子疾行在未央夜。
烟花未尽,倒计时已过,又是新的一年了。
副驾驶上的曾寒山保持着一个偏头的姿势,始终目不转睛地凝视少年。
过了很久,他才重又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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