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扶不上墙的烂泥醒过神来,他已经成了新一任家主。
沈孝昀再是糊涂,也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小心翼翼问尹义璠:“璠爷,您来得这样巧,又替晚辈解了围,晚辈可有什么能帮衬得上?”
尹义璠看一眼曲斌。
曲斌便温声道:“沈少,不知曾五小姐,现在在哪里?”
曾平阳三个字就像杜十娘沉江的宝箱,除却一个虚无的曾五小姐名头,箱子里有更值得觊觎的东西,价值不可估量。
比如曾端阳出逃后,那条人人垂涎的出口海路会落到谁手里,曾家又如何收场。
若是沈代山没有熬过这一劫死了,曾平阳是要谢罪还是如何?
这一程,云谲波诡的年末更迭尚未开始,好好一个储位人选,眨眼间就人走茶凉。
尹义璠想当然是坐享渔翁之利——这么一看,曾平阳的闹事除了自掘坟墓外,恐怕还有些别的利益纠葛在其间。
沈孝昀是贪玩,却不傻。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看着坐稳龙头之位,要说所有的变故和他没半点关系,沈孝昀是不相信的,更何况,尹义璠又堂堂正正、毫不避嫌地提起曾平阳。
尹义璠想做什么?灭口?
沈孝昀的笑容僵了片刻,在揭破太平和粉饰太平之间打了个转,非常识时务地选择了后者。
再不堪的太平,在这个关头,于他而言也是奢侈。
所以他连问都不问,直接喊人:“来人,把曾五小姐请过来见璠爷!”
一转头,又笑容满面,态度良好,伸手延请。
“璠爷,您这么晚赶过来,累了吧?坐下饮杯茶先?”
几分钟后,几人坐在客室的沙发里,默不作声饮茶。
沈孝昀烟酒不忌,尤其偏爱雪茄,要是从前,绝不会将自己珍藏的雪茄示人,这晚上,却破天荒将雪茄柜捧出来,献祭般供尹义璠挑选。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说是侍奉父亲也不为过。
赵成安看得噗嗤憋笑,被曲斌横了一眼。
男人从从容容陷在沙发里,这才开口说:“沈先生客气了。”
手松松搭在扶手上,不说抽,也不说不抽。沈孝昀犯了难,心道不会是璠爷不喜雪茄,自己马屁反倒拍到了马腿上吧?可又怎会有人不爱雪茄?
“璠爷。”沈孝昀非常恳切地说,“家父生死未卜,日后我独掌大局,还需要璠爷提点一二。”
话一出口,赵成安和曲斌交换了一个眼色。
沈孝昀是在暗示尹义璠帮他对付沈代坤。
所以男人闻言,挑唇笑了,只问:“曾五小姐怎么还不到?”
没有接沈孝昀的茬。便如对待对方呈递的珍品雪茄,不应承,也不拒绝。
沈孝昀心里打鼓,只好收了雪茄,偏头问手下:“人呢?你们给请到哪里去了?”
“沈少,人带到了。”
双扇的红木门渐渐拉开,尹义璠这时才凝眸,抬头看过去,不禁一怔。
女人狼狈不堪地被架着拖进来,几乎已很难独自站立,看起来像是关节被卸掉,脸上又或多或少又被掌掴的痕迹。长发湿淋淋垂落肩侧,她被扔在地上,双膝普通跪地,垂着头不言。
一片寂静里,唯有女人艰难的呼吸声。
沈孝昀笑眯眯道:“璠爷,您看,人我是带到了,您有什么吩咐?”
尹义璠默然片刻,抬手解开西装扣子,沈孝昀看得一愣。
接着,男人脱下外套,披在衣衫褴褛的女人肩上,盖住雪白的皮肤。
这动作倒着实出人意料,沈孝昀讪笑道:“璠爷果然是怜香惜玉。”心说,难道是同曾平阳有过一腿?曾平阳虽保养得不错,年龄到底也还是差了一些吧。
但这话,他是不敢开口的。
带着体温的西装布料覆在肩头,驱散了深冬一点凉意。
曾平阳终于抬起头来,与男人四目相对,微微一愕。
“尹义璠?”
她恍惚想起数日前——当她得知长兄对龙头之位胸有成竹,再不用顾忌家族脸面,打算将她斩草除根的时候,她曾探过段应麟的口风,可段应麟是个外来人,根本无力应付此处盘根错节的势力。而医院里的幼子命在旦夕,只要曾端阳一念做出决定,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
她已经失去了韩君莫,再不能失去曾淇曜。
莫名地,她想起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尹义璠。
那只是她走投无路之下的一次尝试,并未报任何期待,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尹义璠同曾端阳会联手。
可是竟然,最坏的那些想象都没有发生。
他只问:“你能给我什么?”
救你,你能给我什么?
她哑然片刻,问道:“你想要什么?”
第21章
尹义璠给了她两条路,要么毁掉曾家,要么和儿子一起,等待曾端阳落下铡刀。
她花了一晚上时间,做出最后的决定。
一切如预想中进行,被囚的这短短两个小时里,她等待到麻木,甚至以为尹义璠不过是诓骗她平白做出牺牲,反正对他来说,无论如何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直到被带出去的前一刻,她还以为,尹义璠或许不会来了。
但他竟然真的来了,还以如此光明正大的方式,直接问沈孝昀要人。
他想怎么做?就这么大模大样将她这个罪人从沈家带走不成?
曾平阳蹙眉,定定看了尹义璠良久。
男人蹲在她身前,目不转睛凝视她的眼,她却觉得,他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一样。
“沈先生。”尹义璠淡淡道,“你不必忧心叔侄阋墙的事会发生。你若开口,我会帮衬。”
沈孝昀面露喜色,正要千恩万谢,又听他道:“作为交换,这个女人,我暂时要带走了。”
周遭气氛一时凝滞。
曾平阳此时是沈家的阶下囚,要杀要剐,该由沈家抉择,被外人贸贸然带走,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可是沈家如今的局面,又实在复杂,内忧外患,并不能直起腰板,同人谈判。
所有沈家人都在等着沈孝昀的抉择。
沈孝昀咬着牙关,不想暴露出刻下的心虚,迟疑了约莫半分钟,才咧嘴道:“若是璠爷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小辈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停了一停,他又问:“人嘛,璠爷当然是可以借走的,但希望您也能体谅我沈家的规矩,必要时候,要是能将人还回来,就最好不过。”
这个“必要时候”,说得十分微妙。
曲斌略感意外,以前只以为沈孝昀是个纨绔,没想到在拿捏分寸,审时度势上,还是有那么几分天赋在的。什么时候算是必要呢?
只要沈孝昀拿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可以称得上必要,若是璠爷应下了,日后再想食言,便是落了身份。
尹义璠闻言,敛眉不语。
就连沈孝昀自己,也觉得这自作聪明有些用错了时候,颇有些战战兢兢。
时间凝固了几秒,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尹义璠一个回应。
男人微微一笑,仍是未置可否,似乎将沈孝昀的话当做空气。
沈孝昀表情维持不住,笑容像是风干了的面人,慢慢走了样,还马上就要裂开。
尹义璠注视着曾平阳,女人的头一点点垂落,随着呼吸越来越轻,整个人也随之向前倾倒,竟是一头砸进男人的臂弯。
雪白的衬衫袖口上擦了一抹血迹,尹义璠微微皱眉。
赵成安急忙近前,将人挪开,小心地扶在怀里,探了探呼吸脉搏。
“曾五小姐昏过去了。”赵成安低声说。
尹义璠起身,回眸。
沈孝昀与那幽邃目光相撞,只觉像被刀子凌迟而过,张了张口,竟是连场面话都忘记说。
曲斌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刻下的死寂。
“曾五小姐或有苦衷。”
“现在沈代山老先生情况不明,他待曾五小姐的情分,大家心里都有数,是否要问罪曾五小姐,如何问罪曾五小姐,恐怕我们说了不作数。”
沈孝昀若有所思。
曲斌偏头看一眼尹义璠,见璠爷并无不满之意,才接着说下去。
“眼下这个情状,不如先将曾五小姐安置进尹家名下的医院,沈家若要问讯,等她醒了,随时可来,璠爷心中体谅,当然不会横加阻拦。”
曲斌这话给足了沈孝昀脸面。
沈孝昀而今本就是走在钢索上,得了台阶自然要下,当即颔首道:“曲先生说得有理。”
赵成安吩咐人将曾平阳用担架抬起,一行人要从沈家离开。
沈宅坐落在沙宣道33号,占地三千平方,戒备森严,如同城堡。
院落有一大片绿茵草坪,当夜,沈代山的私人宴会就在这里举办。
经过一场变故,几块地皮被踏乱了,园丁已经紧急修复完毕,昏黄灯火下,崭新的草皮要细细分辨,才能稍微看出一点不同。
距离事故过去第四个小时,沈宅安然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宴席的设置早已撤去,草坪完好,一派太平光景。
赵成安当先走出大门,身后的手下抬着曾平阳出来,尹义璠被几人护在当中,不敢稍有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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