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后来和她这样形容。
那之后,韩淇奥便阴差阳错进了新艺城,培训后,先演戏,再发片,无奈他全然白纸,一部文艺片虽让影评人说“识得演”,却因票房扑街无人问津。
若论唱歌,又资质平平,算不得坏,却也绝对称不上是好。因此一路搁置下来,空有一身好皮囊,在圈中连个头都没有冒出来。
这一行,好皮囊太多了。
即便这样挣扎在生活里,韩淇奥也没抱怨过任何事。
最难的时候,她曾见他连跑几个场子的龙套,充当背景配角,只为了挣口饭吃。可一路大汗淋漓回来公司,却还是那副不惊不动的模样,同最初在旺角相识那夜,如出一辙。
这样一个男孩,好端端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被卷进这样一场灾难里,陆思维却还说,他原就不该平淡地活着。
那该如何?像这样被凌虐,被欺辱,被不当做人吗?
薇薇安红了眼眶,坐在少年从床边,颤抖地握住他苍白的指尖。
她不相信。
“他会没事的吧?”
陆思维闻声,叹了口气。
“没事的。”他说,“请你放心。”
如果璠爷真心想他有事,也不会是这么个伤痕累累的惨状,却又丝毫没有伤及筋骨内里。
韩淇奥再次转醒时,已经再次入夜。
他的嗓子恢复了一点声音,恍惚了许久,才认出守在床侧的薇薇安。
动了动手肘,肌肉牵扯时仍是酸痛不已,身体的感觉却好了很多,连带着精神也逐渐清明起来。薇薇安被窸窣声惊醒,蓦地坐起身来,怔怔望着他。
“淇奥……你醒了?”
“嗯。”
“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停了一停,声音又嘶哑下去,薇薇安见状,连忙帮他倒水。
一口温水滚过喉咙,声音才又稍微恢复了正常。
“薇薇安。”
她隐隐觉得少年平静之下的内里,已经有什么变了。
他不再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此刻望向她的眼神坚定又深邃。
“这次拍完徐导的片子,我想休息一阵子,可以吗?”
“休息?休息到什么时候?去做什么?”
“我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少年沉默。
薇薇安哽住呼吸,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你可以相信我的,淇奥,告诉我,什么事情?”
“我要回家看看。”
“家?”
他从没有提过家,或是家人。甚至资料上也只写了父亲亡故,她便一直以为,他是孤儿,所以才会连书都没有念下去,独自跑来香港。
但原来,他是有家的吗?
出了什么事,他才会离家至今?
他的亲人是做什么的,情况很困难吗?
薇薇安想开口说什么,却在少年幽深的视线里无从说起,末了只得说:“我去帮你问问约翰。”
韩淇奥恢复过来,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
陆思维总是趁韩淇奥吃了药睡下的时候过来,薇薇安起先不解,直到确认韩淇奥大略康复时,陆思维才说,他见了我,恐怕更难好起来。
陆思维本人不是问题,他背后的尹义璠才是问题。
临走时,陆思维让薇薇安带话给韩淇奥。
这段时日不太平,不要到处露面。
薇薇安如实说了。
韩淇奥听这话的时候,正离开将军澳影视基地,闻言不过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他没坐公司的车,而是自己驱车开往加多利山。
那是香港豪宅林立之地,所居大佬,若论身份贵重,不下于石澳。
他驱车到豪宅区附近,便远远将车停了,下车步行靠近。
戒备森严的别墅院落。
簇簇的枯叶顺着半开的落地窗飘进来,窗帘被吹起一个柔和飘逸的弧度,随后又归于平静。
少年悄无声息从跃进二楼的落地窗,步入客厅,踩上柔软的地毯。
客厅空无一人。似乎是略一迟疑,便走近一间房,缓缓推开一条门缝,随着视野越来越宽,他看到书房的椅子,也是空的。
紧接着他周身一僵,看到了自己胸口的红点。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略带愠怒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韩淇奥回过头来,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男人没有戴眼镜,气质素来斯文,此刻却高高挑起了眉。他是鲜少见到段应麟这样动气的。
“要不是外头看着的人认得你,及时告诉我,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进到这里开我书房的门?韩淇奥,你脑子抽风么?”
韩淇奥低垂视线,身上被瞄准的标志已经不见了。
“在箱根,你的人想要动手杀我。”少年轻描淡写说出这一句,无视段应麟震惊的表情,又说道,“看来你不知道?”
段应麟放走韩淇奥当时,一众部下全都不甚赞同,但他也绝想不到,会有哪个手下敢动了这样的心思。
他思忖良久,便知道了是谁如此胆大包天,但心里踌躇,便只是攥着拳不语。
“你不必为了给我找个台阶,就开罪心腹手下。”少年一眼看穿段应麟的犹疑,缓步走到书房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坐下,“我今天敢来,就是赌你不愿杀我。看来我赌赢了。”
段应麟蹙眉:“淇奥……你有事求我?”
相处多年,段应麟窥破他这点目的,是意料之中。
少年也不否认:“我是想求你帮一个忙。”
段应麟呵了一声,一步步走近,俯身,双手撑在沙发两侧扶手,与少年几乎维持在一个呼吸可闻的距离。
少年几不可见屏住呼吸,按捺下不快。
段应麟似笑非笑看他:“我何时把你教得这般脸皮厚?你想走就走,平白出现在我跟前,张口就提条件,我是欠了你的不成?”
“我欠你的,已经拿死过一次还你了。”
韩淇奥平静地说:“你利用我定位到尹义璠,杀他不成,又把我推出来挡枪——你养我这么大,我虽没什么出息,但你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番话说得坦白又残忍,将段应麟柔情之下的所有利益纠葛摊开来,戳破了那个“眷恋”的气泡。
他是相信段应麟喜欢他的,或许是喜欢他的年轻,又或者是真的想和他一生一世——这个猜想说来荒唐,但有那么一刻他是相信的。
只是他又比谁都清楚,段应麟和尹义璠是同一种人,在他们眼中,喜欢两个字,比起权势、功利,到底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喜欢,又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一部分。
尹义璠从不掩饰自己的淡薄和冷血,要杀要剐都堂而皇之,段应麟却是个妥妥的伪君子,非要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鲜亮的糖衣才罢休。
可他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要回曾家,进族谱。”
韩淇奥一开口,段应麟整个人都僵硬了,不敢置信地退后半步,撤开了那旖旎的距离,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不想活了?”
韩淇奥微微一笑:“或许吧。”
停了停,他接着说道:“我不用你做任何别的事,只要选个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时候,把我堂而皇之带到曾端阳面前,他自矜身份,反而不会做出害亲族的事情来。他是要脸的。否则妈妈也不会为了自保,选择大张旗鼓回归曾家。她就是吃准了曾端阳道貌岸然,不敢落下一个兄妹阋墙的名声。”
段应麟打量了他许久,探手抚上少年的侧脸。
“你拿什么回报我?”
男人的指腹带了力道,揉捏过他颊侧,经行于耳垂,又覆住了脖颈。少年猛地偏过脸,躲开他的触碰,闭上眼,默了半晌,忽地怅然问:“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想过我父亲吗?”
段应麟的手微微僵住,这迟疑也不过片刻,很快他就重新掰过少年的脸,俯身凑近了。
鼻息散在少年面上,温热又令人不安,他在极近的距离,直视段应麟的一双眼,狭长、研判,充满莫测。
“我有。”他说,“你如果再早几年出生,就会知道我和你父亲是什么样的。那个年代,没有一起挨过打受过穷,没一起死里逃生,就不算是过命的交情。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装成一个君子知礼的好叔叔,等到你十六岁生日那天才和你坦白?就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无数次挣扎过,克制着吻你,把你带上床的冲动,无数次借故避开你,对你冷淡,才能够避免自己成为一个不义的禽兽。”
六、
“这样说来,反倒是我要感谢段叔叔了?”
韩淇奥神色漠然,这番话在他听来,简直和放屁一样。
少年唇色瑰丽,一开一合间情致旖旎,段应麟一时心驰神漾,待要吻下去,就被对方轻巧避过。
迟疑间,鬓发交错过颊侧,少年呼吸散在他耳际,轻声说:“订金不是这样付的。等我见到曾端阳,我们再聊其他。”
即使段应麟知道,这孩子明明就是要空手套白狼,让他平白趟这趟浑水,却还是克制不住心头一动,仿佛回到几年前少年尚在膝下时的亲昵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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