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濯清反手握紧下滑的手,包裹于掌心,似乎这样就能将痛楚汲取到自己身上。
到了后半夜才小公子体温才开始回升,虽然摸起来还是有点冷,但总归不会冰得如同将死之人。他因身体不适醒来过几回,又让晏濯清哄着睡去,睡着了便不会那么难受。
以至于江九畹真正清醒过来时,已是暮色沉沉。
他眨了眨眼,将视野中的薄雾驱散。
昏沉的光穿过缝隙落到床边人的发上,与覆在他手上的掌心一般,恰到好处的温暖。
江九畹脑中尚且还是刚醒来的空白,但看到他时却不自禁地就弯起眉眼:“晏——”
刚开口,他的喉咙沙哑得像是磨过砂砾,引起一阵咳嗽。
一双手扶起他,附上他的后背,紧接着一道气劲小心翼翼地涌入身体经脉。
江九畹舒缓咳嗽后那手便撤走,转而贴上他的额头。
晏濯清不敢为小公子渡去太多的气劲,他功法霸道,小公子会承受不住。
“还有点凉。”晏濯清捻了捻被子,一低头就撞上眨巴着眼盯他看的小公子。
“头还晕吗?”
抬手轻触他眼睫,那双好看的眼有如含羞草,条件反射地闭上。他头刚点下去又马上摇了摇。
“小公子,你真是不会撒谎。”晏濯清差点被逗笑。
江九畹半睁开眼,见晏濯清嘴角压平,还以为生气了,半截手指钻出被窝拉了拉那黑色的衣袖,以引起他的注意。
“我没事,晏大侠你别担心。”江九畹咽下喉间腥甜,他说得极缓,以适应太长时间没讲话的喉咙,“只是点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晏濯清摸了摸那毫无血色的脸,往下滑落到他弯起的嘴角:“怎么能不担心。”
倏地,外边传来轻快的步声。
“晏侠士,我方才碰见首领,他说要找你。”垂帐被掀开,露出女孩清秀的脸,她在看见半靠在晏濯清身上的江九畹时,眼睛蓦地亮了,“江公子你醒了。”
“桑华。”江九畹惊讶地看向她。
小公子什么时候认识了别人?而且还是直呼名字。晏濯清脸色一沉,有种想把对着别人笑的小公子藏起来的冲动。
他端过桑华手上的药,止住她往前的步伐:“我来就好,小公子现在不适合跟别人接触太近。”
桑华被赶出去的时候眼中迷茫无比,巫医有说过这个吗?不过她还得去照料草药,慢了又要被巫医唠叨,这个问题便被抛掷脑后。
“晏大侠,桑首领找你。”江九畹盯着黑色的药汁。
“他找我也没什么事,不用理。”晏濯清舀了一勺药汁吹至温凉送到他嘴边。
汤勺压在江九畹唇上,挤出浓艳的血色,黑色的药汁在他张嘴时被吞咽下去,划过白色的牙尖。晏濯清升起奇异的满足。
一人喂一人喝,没一会便见底了。
晏濯清刚将药碗放下,就听到一道粗犷的声音。
“晏濯清,我知道你在里面。”
晏濯清一顿,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摸了下江九畹的发:“小公子,我出去下。”
“嗯。”江九畹被他扶着躺在床上,被子半遮着脸。
晏濯清以为他是不安,与他碰了下额头:“我很快回来。”
小公子藏在被窝中的手指曲了曲,克制住抓住他不让他离开的欲望。
他眼中暗沉凝结,声音却依旧温和:“好。”
赤裸的脚踩在地上,冷气席卷,江九畹撩开白帐上面用布遮着的小窗,背对着他的黑色身影朝他人一步一步走去。
垂眸,任风卷过。
作者有话说:
关于病啥子的纯粹胡纠
第20章 回到临荒
桑首领找来的确没什么事,只是得知了晏濯清将天煞门门主交给翻江龙,实在是难以置信来找他确认。
这家伙嗓门实在是大,扰人清净,晏濯清把他叫远,两三句话打发走了。
临走的时候桑卓蓦地开口:“你离开天煞门,是不是为了那个江公子?”
听到那三个字,晏濯清嘴角的笑柔和下来,桑卓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笑会出这个曾被誉为杀神的人身上,像是猛兽收起獠牙,露出违和的温存,摇摆其尾。不必等他开口,桑卓便知自己的猜想成真了。
“我要毫无负担地待在他身边。”
“只不过——最主要还是我不想当了,太无趣了。”
桑卓觉得晏濯清真该照照镜子,他现在看起来更像一头犬。
许是因为药效,晏濯清回到帐幕的时候江九畹已经睡了,只是眉头皱紧,不知又梦见了什么,让人想为他抚平。
然而当晏濯清触及他的眉间时,一股冰冷迅速窜上指尖。
小公子竟又开始发热了?!
巫医正在给药草抓虫,眼前突兀地出现黑影,眼前一黑,她落到了一个白色帐幕当中。
“你不是说熬过昨晚便不会病情加重了吗?”煞气逼人。
巫医眼睛不怎么好,但耳力不错,认出他是昨日的那个黑衣剑客。
“这……江公子又受寒了。”巫医脖子上没架着剑,但她感觉跟剑架脖子也相差无几,不过把脉的手依旧镇定。
晏濯清这一天都守在江九畹身边,就差没把他裹成粽子,立刻就否定了这个诊断。
“可能是漠北这边不适合江公子养病,我重新配服药稳定病情。”
漠北炎热多风沙,气候恶劣,虽然桑戈要比沙漠好上一些,但也相差不到哪去,小公子又是个身子骨弱的,这种地方应是真的不适合小公子呆,否则怎么会一来这就生病。晏濯清在江九畹病卧于床时便这么想过,本是要等小公子病好了再离开桑戈,但料不到的是是小公子病情又加剧了。
这次发热发作更凶,虽然药里有安眠,但江九畹晚上还因为太过难受醒了,半梦半醒抓着晏濯清的手喊疼。
晏濯清将人抱紧怀里,亲了亲额头,安抚地摸着他的发,哄了一宿才让他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江九畹病情反复,晏濯清连觉也没睡,就怕不过闭上眼一会他又烧得更厉害。期间翻江龙跟桑卓来过,晏濯清顾着小公子,又怕他们惊扰小公子,全都不见拒于门外。
江九畹今日烧退了些,虽然还是精神不济,但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小公子,我们回临荒吧。”晏濯清下巴搁在他头上,又担心江九畹才来桑戈几日便要离开而不高兴,“以后你想要的时候我们再来漠北。”
“好。”脸埋在温厚的怀中,江九畹回答急促。
于是天刚翻出一点亮光,晏濯清便让那位名为桑华的姑娘跟桑卓他们打个招呼,自己带着江九畹离开。橐驼许是也知道背上的人身体不舒服,一路上稳稳当当而且速度也不慢,赶在日轮挂高空前回到了临荒。
小二正擦着桌子,就听到什么在咯吱响,抬头扫视也没发现是哪里发出来的,吓得他以为是有晦气的东西。
而下一刻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客栈门上的木栓忽的断裂成两半,一缕凌风随被推开的门卷入。
小二正要发作,却在看清来人时怒气消散,转为惊愕:“晏侠士,这是怎么了?”
晏濯清比起先前离开的时候要憔悴不少,轮廓冷硬,身上满是风沙,怀里的江公子倒是护得好好的,脸色白得吓人,昏昏睡着。
“客房有人吗?”晏濯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二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住的那间房,掌柜专门留出来了,他点了点头:“还空着。”
话音未落,眼前就不见人影,小二跟门外的两头橐驼面面相觑。
房内打点还与他们离开时的一模一样,不染尘杂。
走的时候江九畹喝了药,在路上睡着了,晏濯清小心翼翼将他安置在床上,捻好被子。
“晏侠士,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门外传来小二犹豫的声音。
晏濯清没有让他进来,自己出去了。
他确实有点事需要小二做的。
小二在他开门的时候探头想要看看里面情况,还没扫上一眼,就被晏濯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合上房门。
“准备点清粥,一会送上来。”小公子这几天身体难受吃不下东西,但晏濯清还是习惯性的备着,又想到自己带着一身脏乱靠近小公子不合适,便又吩咐道,“还有送桶热水去隔壁。”
虽然没能知道江公子是怎么样了,但掌柜嘱咐过对于晏濯清的一切要求都要满足。
小二郁郁应答,却是手脚麻利地准备下去。
等晏濯清洗好澡时,小二已经把清粥送上来,双碗盛白粥,一人对坐。
“小公子,怎么起来了?”晏濯清皱眉,三步作两取过床头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半抱入怀。
江九畹没有焦距地低头看着什么,被他惊到了,瞳光重新凝聚,随即抬头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来。
“晏大侠。”
一句话便让晏濯清面上肃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感觉自己好多了,刚好看到小二端来粥,就下来走走。”江九畹长发未束宛如泼墨,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让他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信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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