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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 (孙黯)


  他在转角处发现了他的竹马,他暗恋的男人,正斜倚着书架读一本封面雪白的诗集,脖颈微微弯曲,手指托着书脊。他心中忽而落满了尘。


第7章
  他向康崇走去,走进落日余晖和狭长剪影里,低下头,望着两个人交错的双脚,从前是白色球鞋,如今是棕色皮鞋。
  康崇靠窗台坐,倏然比景允矮了两头,松弛地伸长腿,脚尖朝外摊开,绕过对方的鞋跟,再近一厘就能碰到,又始终碰不到。
  他似乎总是很擅长把握这样的分寸和距离。
  景允问:“书找到了?”
  他耸耸肩:“还差一本。”
  “日本文学”专柜的第四层,摆放着好几个版本的《潮骚》。厚度、装帧、设计、排版、价格,都不一样。景允挨个儿翻了翻,最后选了平装的小开本。
  “有什么学问吗。”康崇拿来精装的硬皮本做对比。
  “翻译。”
  景允用拇指和中指拿书,侧过书脊,冲他指指纵向排列的蝇头小字,跟在书名和作者下面的“译者”:“这位老师翻译得好,无论措辞还是行文。翻译很重要的,直接影响阅读的舒适度。”
  “间接影响的应该是排版,字体间距和段落编排。”他把《潮骚》摆正,和《熊镇》、《夏与西伯利亚》摞在一起,指腹蹭过康崇的手,“相比之下,这本好些。”
  康崇笑笑:“你好懂啊。”
  “我总归是干这行的。”
  收银台和入口同一方向,他们原路返回。不知不觉,馆内的学生走掉了将近一半,感觉空间充裕不少。
  康崇看了看表,时间也确实不早了,随口问景允道:“晚饭想吃什么?”
  景允没有回答。
  他的脚步逐渐放慢,脑袋偏离一个角度,盯着他们斜前方似远似近的某处。康崇循着他的视线张望半晌,还没看出什么名堂,对面的人猛地一跳,使劲儿朝他们挥动起手。
  “哎……!”
  是他们俩的小学兼初中同学。
  “我操,康崇!十年没见了吧?亏我能认出来!”穿短袖裤衩的男人专门绕路过来,热络地打招呼,音量已经压得够低,被兴奋的情绪这么一渲染听起来还是有点儿突兀,顾及公共场合,只好缩减成气声:“这,这是……景允?!”
  景允料到对方会作此反应,好整以暇地说:“头发剪了,没得拽了。”
  “唉……嗨……”同学先是双眼圆瞪,继而稍显尴尬,没想到他会当面提起这么源远流长的一茬,赧道:“都多早以前的事儿了……你还别说,整得我挺怀念呢!”
  景允单笑,不再言语。
  三人结伴往收银台那边走的一路,康崇自觉承担起寒暄的任务,避免冷场情况发生。他为人处世向来圆融,善于经营人际关系,应付这种状况游刃有余,对景允的习性了解足深,知道他懒得费口舌,就让他当他想当的“空气”。
  景允觉得有点可笑。
  都多早以前的事儿了。
  其实刚上初中那会儿,这位男同学与他交集甚密——天天从后座拽他头发。
  自己玩儿没意思,还拉上同班隔壁班的男生一起,乐此不疲。
  今天在校园里出了风头,被校花多瞧了一眼,见了面没问好,都会成为他们放学堵人的理由。
  十四五岁,正是“玩笑”认知模糊且不懂见好就收的年纪,一切过失看似都可用幼稚解释,被施与者遭受的伤害却是实质性的。
  这个道理景允明白,康崇也是。
  所以摸清楚那帮人的行动规律之后,他跟景允约好,某日在放学路上蹲点,把带头欺负人的这位同学往死里揍了一顿,揍得人家三天没敢来学校,又被父母接送了一个月,几乎落下心理阴影。
  十年弹指一挥,打人的和被打的居然走在景允前面若无其事地聊天叙旧,真像一对亲密无间的老友。
  世界奇妙物语。
  “下回一起喝酒呗?就这么说定了啊!”同学俨然已将十年前的恩怨情仇彻底遗忘,十足的记吃不记打:“我在这儿打车,你俩怎么走?”
  “我俩找地儿吃饭。”到了室外,康崇把夹在耳朵上的烟摸下来叼着,眯缝着眼一扬下巴:“还没决定,走着说着。”
  “行嘞。”同学笑呵呵地,一拍景允肩膀,男人间寻常又亲切的一个动作:“真羡慕你俩到现在了关系还这么好,等过年的时候要是有同学会了我通知你们啊!”
  “好说好说。”
  “那我……”
  当对方毛糙的手自然而顺当地移向景允头顶、试图进一步表示友好的时候,康崇想也不想地伸长胳膊,越过景允的肩,一巴掌扇开了对方的手。
  啪。
  绝对不是失误。这一声很响亮,在景允耳朵边炸开,不光他受惊吓,连路边经过的陌生人都扭头往这里看。
  同学的脸瞬间僵硬。
  康崇倒是淡然,收回手拨弄打火机,把烟点燃,吸了一口,才语速平缓、客客气气地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他说:“条件反射。”


第8章
  同学一刻都不愿久留,匆匆招来出租车,躬身甩门一套操作,转眼就淹没在满城蠕动的车流和闪烁的信号灯里。
  景允对着车窗挥了下手,不管对方看没看见,权当弥补方才那个错过回应时机的示好。
  应该是示好吧。他想,求和,让步,冰释前嫌的橄榄枝,诸如此类。
  他不想了,耙拉两下头发,跟康崇说:“吃冷面吧?”
  康崇欣然赞同:“走起。”
  六点多了,天色还亮,云薄得像丝绒,热风吹到人身上,把汗烘干,留下一片不黏腻也不清爽的渍,摸着直粘手。
  两人沿一条灰蒙蒙的老旧街道步行,道路狭窄,曲折,要边走边留意没有牵绳的狗和乱停乱放的自行车,两旁的房屋都是老式矮楼,最高不超过三层,坐北朝南,统一户型,外墙粉刷成极富年代感的深褐色,透过半包围式阳台能轻易看见里面的客厅,打赤膊的中年男人坐在小于其庞大身形多倍的板凳上看电视,摇动蒲扇,饭桌上摆着一盘现切的西瓜。院子里种了几棵挺拔秀气的白杨树,年复一年地荫蔽着全家人平淡而满足的生活。
  前方路势趋低,迎来一个弧度缓和的下坡,风变大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出了这片居民区,就到他们熟悉的那家冷面店了。
  店开了近十年,没怎么扩建,规模不大,回头客多。老板娘是朝鲜族人,身材苗条,穿衣打扮干练利落,明明是开饭店的,身上也没有烟气和油污,让人心生好感,能说一口地道流利、口音纯正的普通话,有个比他们小几岁的女儿,在外地上大学。
  老板娘认出他俩,忙从后厨钻了出来,手在接下来的围裙上擦擦,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好久不见了噢!”
  她有点发福了,皮肤倒是挺滋润,笑起来眯眯眼,头发染了黑,烫了卷,显得年轻,慈爱地拥抱了康崇,也抱了景允,像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样。
  她记性也不差,没有在景允背后摸到那一束长长的、柔顺的头发,十分惊诧:“怎么没了?”
  景允腼腆地笑。
  高中三年,景允康崇和陈蜜柑总喜欢在晚自习前的大课间跑出来吃饭,有段时间捎着康崇的时任女友。犹记得那是个和陈蜜柑性格迥异的文静女孩,讲话细声细气,学习好,脸也漂亮,有点挑食。她还误以为景允和陈蜜柑是一对。他们谈了一个学期就分手了。
  后来康崇又短暂而浮躁地交往过不少女孩,走马观花似的,每个都不长久。景允鲜少干涉他感情方面的事,不打听,不过问,不如说是有意回避。
  “那女孩没跟你们一起来啊?”老板端来一份免费赠送的餐前开胃小菜,辣白菜和萝卜。用巴掌大的碟子盛着,切成条状,裹满红艳艳的辣椒酱,辣、甜和咸三种味道的比例调配得均衡完美,哪一样都不过头。她腌酱菜很有一手,会单独封袋售卖,有不少人专程来买。
  “哪个女孩?哦陈蜜柑,”康崇夹了口菜,搁下筷子比划:“是那个小姑娘吧?蘑菇头,戴眼镜,这儿有颗痣,叽叽喳喳的话一堆。”
  老板娘恍然大悟:“哦!她不是你女朋友。”
  康崇指着景允:“也不是他的。”
  阿姨啧啧摇头:“那你俩真的不行。”
  康崇翻弄菜单:“点菜吧阿姨。”
  景允趴在桌子上,耸着肩膀,笑个没完没了。
  他们点了两份冷面,两瓶汽水,五花肉炒年糕,可乐饼,紫菜卷。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坐在隔壁桌四个穿着时髦的少年开始聊天,是韩国人,讲韩语。景允无心地听了一耳朵,勉强听懂一个词儿。他端起杯子喝凉茶。
  康崇从刚才就一直在回微信,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躁和不耐烦。问他是谁,又把表情一收,好声好气地说:“我妈,让我周末去相亲。”
  景允点了点头:“也差不多到岁数了。”
  “嗯,咱妈让你相了吗?我觉得不会吧,她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没有,第一次我说不愿意,后来她就再没提这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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