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超过12小时,屏幕下方的伤亡人数在不时增加。
叶瑞忻拿起电话,再次拨打了梁霄的号码。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not available.”
......
叶瑞忻听完了这句话,平静地挂上了电话。
时钟在墙上近乎静止般地走动着,多伦多到洛杉矶需要五个小时多小时。叶瑞忻不时地看着时钟,计算着梁修到达的时间。现在距离刚刚的电话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最多晚上九点,梁修就会到洛杉矶。
大约到了快九点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
叶瑞忻并没有马上起身开门。好不容易挥至脑后的想象毫无征兆地再次袭来,叶瑞忻仿佛可以看到门口是一个中年妇女带着无比歉意的表情用sorry开头,通知自己梁霄罹难。
叶瑞忻摇了摇头,在心里默念:坏的不灵好的灵!唔好乱想,梁霄不会有事!
“梁先生。”
门外站着的是夏泱。他的神色很焦急,叶瑞忻明白他为什么来,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在洛杉矶,我现在联系不到他。”
夏泱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进来坐吧。”
说着,叶瑞忻转身走向厨房,问道:
“吃饭了吗?算你一份?”
夏泱的脚步停在了厨房的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电视上的频道不断播放着灾区的紧急情况,主持人严肃的声音和厨房传来器皿的声混合在一起,在这一秒尤为刺耳。
肉酱意大利面很快就准备好了,叶瑞忻拿起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口。他吃饭一惯细嚼慢咽,等口中的咽下,叶瑞忻抬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夏泱,说道:
“不饿吗?”
应当是夏泱充当安慰者的角色,但他不仅不胜任,甚至还被反过来照顾。这让夏泱的心情更加低落,挤不出一点笑容。
好在此时的叶瑞忻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很快地接起电话。那一声急切的应答将方才所有的平静推翻。夏泱不知道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但从梁先生的表情来看,应该不算是坏事。
叶瑞忻连连应答了几声后挂上电话。
“梁霄的哥哥已经到洛杉矶了,有什么进展他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
叶瑞忻的词语越来越重,语气也越来越慢。就好像他口意大利面根本没有泡开,干涩坚硬,难以下咽。夏泱低头将餐盘里面一口口送入口中,仿佛这样才可以更接近叶瑞忻的感受。
“学校忙吗?要考试了吧?”
“嗯。”
“缺什么跟我说。”
“梁先生……”
“他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更像是叶瑞忻说给自己听的。但夏泱的存在,让这句话不再是自言自语。摇摇欲坠的确信说出了口,将变得更加坚固。
夏泱待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期间他们并没有再提起梁霄。
不止是梁霄,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对话。夏泱搜寻不到任何一句有用的话,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但他终于明白,能拯救叶瑞忻的从来都只有梁医生。
夏泱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对面公园的阶梯上坐下。这是最后一个街口,再远他就见不到梁先生窗口透出的橙黄等光。夏泱知道这束光线一整个晚上都不会熄灭。
这样的离开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在叶瑞忻的眼里,夏泱还是一个孩子。叶瑞忻无法在夏泱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他极其需要一个支撑着他的拥抱。
快要过午夜的时候,梁修的电话再次打来。手机还来不及响起铃音就被叶瑞忻接起。
“怎么样?”叶瑞忻双手拿着电话,急切地问道,“我可以想办法找些人过去搜救,等政府救援不知等到几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瑞忻已经在脑海中搜索所有可以联络上的人。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但应当还有些人脉。叶瑞忻有足够的钱,一定可以雇人进入灾区搜救。
“我找过政府的朋友,梁霄他们在的地方唯一的通路被破坏了。现在除了直升机空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进行救援。物资已经空投了,但是其他的救援还在等政府的指示。”
重新降临的失望,将内心的忧惧不断放大。
双方沉默了几秒钟,梁修的声音再次传来:“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
挂上电话后,叶瑞忻的心里不断重复着梁修的话。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
祈祷.....
这是一个无比陌生的词汇。他记得自己给梁霄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他问梁霄:
你信不信命?
人怕什么,人就想要去讨好,去供奉。这就是世上神的产生。
叶瑞忻不信命,不信神。他认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弱者的托辞。他相信自己可以赢得一切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同天斗,同命斗。即使到头来输得一败涂地,叶瑞忻虽然后悔,却依然不畏惧什么。直到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报应。
这两个字在突然窜入叶瑞忻的大脑,将他身上的血液全都吸走了,从背脊里传来的寒冷让他不由咬紧牙关。
报应......
叶瑞忻想要祷告,想求佛。他想忏悔他所做过的一切,可他该求谁?
天父或神佛,谁又会接受他的忏悔?
叶瑞忻想起曾经拜过的关二爷,他想起曾经不择手段背弃了的忠义信勇。
“关二爷,祸不及家人!我有咩错我都认,有咩罪我都认!系我背信弃义,有咩报应你冲我来!我一个做事一人当,同梁霄他冇关。我求下你!保佑梁霄平安,我愿意承受所有代价,就算系折寿,就算攞我条命去换都得!我只求你保佑梁霄平安!关二爷,我求你!”
【关二爷,祸不及家人!我有什么错我都认!有什么罪我都认!是我背信弃义,有什么报应你冲我来!我一个做事一人当,和梁霄没有关系。我愿意承受所有代价,就算事折寿,就算拿我的命去换都行!我只求你保佑梁霄平安!关二爷,我求你!】
祈求之后,一种绝望悲苦的感觉才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向叶瑞忻涌来,令他手足无措地倒在地板上。忍受沸腾的情绪,各种挥之不去的恐怖想象在叶瑞忻的脑海嗫嚅。
假想中的噩耗令叶瑞忻惶恐不安。他开始害怕电话铃声的响起,畏惧根本没有的敲门声。
No news is good news.
No news is good news.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喃喃自语着这句话。叶瑞忻关掉了电视,也不再看着时钟。他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这样看着漆黑的窗外。
直到看到窗外天色渐白,阳光再次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梁修的电话没有再打来,叶瑞忻打开手机看着昨天这个时候梁霄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压抑在心底里的,几乎将他逼迫窒息的痛苦物化成了眼泪。模糊的双眼逐渐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但耳边却传来梁霄的声音。
‘Morning.’
叶瑞忻抹去了眼泪想要起身。一个晚上的僵坐使得腰伤复发,刺骨的酸痛让一个简单起身变得艰难无比。叶瑞忻一只手撑着沙发,令一只手向前握紧茶几才借力缓缓站了起来。
身体的疼痛此刻竟然在叶瑞忻的心底里燃起了莫大的希望。体会着牵连着腰椎处的阵阵刺痛,抚摸着几乎无法用力的左腿,叶瑞忻仿佛可以感受到梁霄的拥抱和关怀。
真正“死过”的人是自己!梁霄也曾这样为自己痛苦过。
叶瑞忻忽然笑了,即使眼泪还留在他的脸上。
“梁霄,全世界都会离开我。但你不会,所以你一定会回来!”
第三十七章
叶瑞忻扶着楼梯慢慢上楼回到房间。浴缸蓄水的时候,叶瑞忻对着镜子将面上新长出的胡须剃干净。
温热的水缓解着身体的酸痛,叶瑞忻蜷缩在宽敞的浴缸里。他喜欢鼻腔里充满潮湿的感觉,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叶瑞忻在水快要变凉的时候起身,后腰的酸痛依旧阵阵袭来。他从药箱里将中药包找出来用上。
好在外面天气不错,连续几日的晴天并不潮湿。叶瑞忻慢慢在床上躺下。他对自己的身体早已习惯,这时候只能侧身躺着,仰卧会加剧疼痛。手机被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叶瑞忻闭上眼,即使睡不着,他也一定要让自己好好休息。
睡眠和预想的一样断断续续,每当快要入睡的时候就会突然惊醒,如此循环往复。到了中午左右,叶瑞忻不再勉强,从根本没有降临的睡眠里醒来。
热敷的药袋让腰痛缓解了许多。叶瑞忻从冰箱里拿出燕麦和酸奶,搅拌后他没有马上吃,而是去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他知道自己无法静下来阅读铅字,所以拿的是一本摄影集。将画集在桌上摊开,叶瑞忻边吃着燕麦,边手指一页页翻过。
叶瑞忻的眼睛虽然看着精装画册上的一张张相片,但事实上他连相片上的内容都没有看清。这本摄影集是大学时候买的,那时候他在书店被其中的一张黑白冰山的照片吸引。现在又翻到了这张照片,叶瑞忻仔细地看着黑白之间所营造出的完美构图,天空是灰色的,大海漆黑如墨,只有画面中间的冰山是纯粹的白。
叶瑞忻凝视着冰山,忽然觉得它比记忆中的要小了很多。显然这是一种错觉,但恍惚之间仿佛黑色的海水正在静止地流动,然后一点点地融化这一点残留的白色。
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流动感。
凝视着看着这幅画,一碗燕麦终于被吃完。叶瑞忻合上影集,将碗拿去水槽清洗。水槽里还有昨天晚上留下的餐盘,水龙头打开的声音将叶瑞忻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耳朵,在潺潺的水声伴随下,叶瑞忻倾听着抹布与餐盘摩擦声的变化。快慢之间,原来有着如此大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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