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把对严晏的恨铁不成钢全都转化成了对俩人的悉心教导。
后来他们都不负众望地留在了C大,被严宁之当成自己的接班人培养,私下待他们像待亲儿子似的。
也不是,亲儿子都没他俩这么好的待遇。
燕婉昨天接到辛然电话的时候,正在安抚火冒三丈的严宁之。
之所以火冒三丈,是因为严晏不肯陪同严宁之一起去展会,拂了老头的面子。
相比之下辛然就可爱多了。
辛然在电话那头好声好气地对燕婉撒娇,一口一个老师叫得别提有多甜。燕婉当即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去帮他监考。
末了还说辛然欠她个人情,以后叫他跑腿的时候可不许溜号,辛然笑嘻嘻地说好。
当时辛然只告诉了她监考的时间地点,让她到时候直接去。直到今早燕婉看到考试安排,才发现她监考的正是严晏他们专业的期末考。
燕婉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不能跟他爸直说是因为有考试才不去展会的吗?
做出一副故意跟严宁之对着干的样子,害得她苦口婆心地劝了大半日,才勉强把吹胡子瞪眼的严老头给劝好。
燕婉随手拿起一张单子,递给严晏——是座次表,让他放到第一排去。
母子俩对话的声音不大,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学生不多,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严晏接过来就先看了自己的座号,放好座次表后就朝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那些暂时随意入座的学生们也纷纷上前来查看自己的座位。
严晏坐在教室正中,抬头对上燕婉的怨念的目光,陡然有些发怵。
没过多久简明也走进了教室,他先去领了试卷,紧跟着就过来了,和燕婉打招呼的时候并没露出意外的表情,显然是跟辛然通了气的。
“燕老师辛苦。”
燕婉不作答话,只是亲切一笑。
严晏心里暗暗发苦:对这样凶巴巴的人也能笑得出来,对亲儿子却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简明还是他模糊记忆里的样子。
严晏忽然想起前两天他校篮的师弟发的动态,心里嘀咕:文院的小阎王真是名不虚传。
……果然没听严老头的话去他们文院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啊。
另一头的辛然并不知道考场上的趣事,他和温书见时间还来得及,就停好车,在附近的面包店里解决了早饭,然后俩人才徒步往C市博物馆走去。
这次的展览会由C市博物馆和C市文献协会共同承办,据说此次共展出近百件藏品,涉及书画、碑拓、古籍等,涵盖了C市约1500年的文献史料,其中不乏珍贵文物,还有部分首次展出的藏品,不失为一场盛会。
参观完毕后会举行文献鉴赏的相关学术交流讲座,也有来自国外的语言文学家作为嘉宾上座,听说还会有文物捐赠仪式。
应邀的人还没到齐,辛然和温书以及其他一些早到的人一块儿去到了展厅,随意参观,先睹为快。
辛然趁着这个间隙,找到负责人员询问拍照的事情,幸运的是这里的大多数藏品他都可以拍回去,稍后的讲座也能拍,而且人家还希望留下一些不错的照片给博物馆做宣传用。
辛然自然答应。
温书脖子上挂着他的宝贝相机——这不是他所有相机里最贵最好的一个,却是他学生时代拥有的第一台相机,还是辛晓送给他的。当时温书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所以这么多年过去,相机依然保存得很好,只是换了新的镜头。
温书走在辛然旁边,边走边试拍,还不忘嘲讽辛然:
“上去就跟人家说‘您好,我是严教授的学生’,不就拍个照吗,啧。”
“那不然谁会卖面子给我?”辛然没好气地说,“你可快拍吧,一会儿人就多了。”
“人多怎么了,难不成你们文人圈的都看不起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
辛然无语,还别说,在这种场合一个劲儿地照相还真跟刘姥姥似的。
他也只好跟着啧了一声,打发温书道:
“小乡巴佬,你想多了,我就是怕照片里全是人脑袋,我拿回去还用个屁。”
温书白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四处瞧稀奇去了。
出展的作品、文献,有的出自不同朝代,有的出自同一朝代的不同时期,昭示着古时候一朝一代的文学、艺术风格,甚至可以推知当时的政风、民风。
辛然站在一个精致的玻璃展格前若有所思,温书绕了一圈走回来一看,展出的竟是一份前朝探花的考试卷子。
这张卷子书写无比工整,字迹娟秀,一眼望去连大小都几乎一眼,着实令人惊艳。
“这个字也太好看了吧!”
温书这个门外汉也是赞叹不已,对着展格就是一顿猛拍,辛然却若有所思道:
“你说我要是按着这个要求来改卷子,还会有人选我的课吗?”
“……你还是收拾收拾,准备提前退休吧。”
言语间,严宁之和文献协会的几位老前辈终于也到了场。
温书让辛然赶紧过去打招呼,自己等在了一旁。
严宁之笑着给辛然引见站在他身旁的老头,这老头留着小胡子,山羊胡,人却圆胖,着实称不上是仙风道骨。不过人总是笑眯眯的,和蔼得很。
“这是协会的会长,张老。”
辛然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与张老握手,十分尊敬地说道:
“张老您好,久闻大名。您的专著和文章一直对我帮助颇深,今天总算有机会能当面向您致谢了。”
张老笑着,一边轻抚他的胡子,说话极慢:
“为后生引路,是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分内之事啊。”
他话音一顿,偏头看向了严宁之,问道:
“老严,这想必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学生了吧。”
严宁之笑得一脸骄傲,又与张老聊到一处,辛然打过招呼,遁回了温书身边,俩人继续悠哉悠哉地看起了展品。
忙了一上午,直到此次展会的内容全部结束,送走国外专家和张老等大人物之后,严宁之才得空与辛然温书一起,在就近的餐馆里坐下唠唠家常话。
尽管温书除了知道严宁之是文院院长、辛然的博导以及这个人是个人物以外,对他没有什么其他的了解,但毕竟难得一见,还是尽情地表现了自己的仰慕之情,并献宝似的翻出了他拍的大合照。
相机里几位专家前辈站在展厅里,身后是展览的大幅宣传海报,严宁之被拍得尤其精神。
严宁之十分满意地点头,眼神示意辛然:回去给他洗一张出来,他要挂在他办公室里。
虽说是唠家常,可严宁之还是放不下老师的架子,忍不住就想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小然,参加了今天的展出,你有什么体会?”
“体会嘛……”
辛然闻言,稍作思考,也不敷衍,认真答道:
“也没别的,就觉得文与史都‘活着’。文献是一个时代存在的印迹,文学是一个时代拥有的精神。今人可以考究,可以想象,可以发展。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传承。”
文献作品展,是一种当代的艺术展览形式,它把前期人们的研究成果,转化成了一种当代的展览语言,继而推广给了大众。
“说得对,就是传承。不把它当成你的‘工作’,才能真正做到这点啊。”
严宁之做完点评和总结,也不再与辛然过多探讨,毕竟桌上还有个两眼一抹黑的温书。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地说:
“要是我家那个小子也能有这个觉悟就好咯。一天闹着出什么国……”
辛然偶尔会听燕婉抱怨,对严宁之家里的事也有几分明白,不过就是儿子“离经叛道”,老子恨铁不成钢。
辛然一笑,以示宽慰:
“出国也不错。再说,年轻人想做什么,您拦得住?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他无论选了哪一条路,只要能稳稳当当地走下去,那就是一条好路。”
严宁之摆摆手,算是默认了这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两周很快过去,辛然已经完全接受了他每周须得健身四次的现实。
“咦?今天这么早就跑上了?”
严晏看着手表,差不多快是预约上课的时间,于是慢慢从办公室里溜达出来,准备晃到前台去“偶遇”一下辛然。
可他刚一到大厅,就看见辛然正在跑步机上跑着呢。
严晏心情略好,朝辛然大步走过去,看见跑步机上计时显示“17分钟”,颇感意外。
辛然跑得专注,没注意周围有人靠近,闻声才知道是严晏,他偏头笑笑,解释道:
“周天没事,就先来了。”
辛然练了两周才良心发现:他之前少有两点来上课的时候,基本都是四点才来,跑个二十分钟,可怜的严少侠只能陪他一起挨到接近六点半才能去吃饭。
所以他决定以后都稍稍来早些,至少保证四点准时上课。
辛然在心里啧了一声,想道:世界上哪里去找自己这么体贴的人。
“差不多了,走一会儿吧。”
“好。”
辛然渐渐适应了慢跑,也不如第一次来的时候那般难受,说话也勉强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