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无言 (Marotin)

　　林久彦看着程泽的反应，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对于人际交往这方面是得心应手，最擅长的便是揣摩他人的性格。他把手放在程泽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没关系的小泽，慢慢来就好。”
　　林久彦率先转过了身，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程泽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
　　被喜欢的人当面指出了缺点，即使是忠言逆耳利于行，但是，程泽心里却怪不是滋味的。林久彦发现程泽并没有跟上来，他回过头，见程泽低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泽看着有些杂乱的地面，脑海里还回响着林久彦刚才的话。
　　林久彦抚上了他的后脑勺，程泽因为他的动作猛地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又一次对上。
　　“走了小泽，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
　　果然，他们刚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指导和杜鸣峪就一同找了过来。
　　“你臭小子去哪里了，快点快点，下下个就你了。”杜鸣峪抓过程泽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一会先是林先生，他完了等主持人喊完了你赶紧上去，走右边。”杜鸣峪重复了一遍那些程泽在彩排时就记住的要点，程泽没注意到，林久彦看到他被杜鸣峪抓在手里的衣袖，稍稍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他们之前的两个节目过的很快，没多久，主持人便在台上叫出了林久彦的名字。林久彦捏了捏程泽的手，走上了舞台。
　　他知道，林久彦觉得他有些紧张。其实程泽并不紧张，他对这次校庆演讲该有的紧张，早就被前面那么几次彩排磨没了。现在他呼吸略有急促，心跳过快，完全是刚才林久彦的一系列行为导致的。他看着林久彦的背影，右手上林久彦给予的触感还犹有残余。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所取得成功，是K大赋予的。当我还是一名K大学子的时候，我也有过迷茫，会想大学毕业以后我会怎么样，干什么，成为什么样子的人。”
　　台上，林久彦开始了他的演讲。好歹一起彩排了那么多遍了，程泽甚至可以背出下一句话。
　　“后来，刘博为导师引荐了我，为我争取到了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进修的机会，我由衷地感谢刘导师。”
　　林久彦动了动，朝着台下某一处鞠了一躬，随即，掌声充斥着整个场馆。
　　指导让程泽在幕后待命，这个角度，他能够清楚地从后观察林久彦。头顶的镁光灯打在林久彦的身上，他演讲时的认真，挺拔的后背以及翻动演讲稿的手指，都被程泽收进眼底。
　　学长……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有些话想对即将于今年毕业的校友们说。”
　　林久彦的一句话，将程泽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这句话是之前那么多次彩排中，都没有出现过的。
　　也就是说，林久彦现场自己加进去的话。
　　“你们是否正在经历着想我刚才说的那样，对于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又害怕？”林久彦笑了笑，他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演讲稿，程泽看得到，他看都没有看一眼那几张纸。这个时候程泽想了起来，自己当时发短信问林久彦，毕业的时候有没有求职压力，林久彦和他说的还在美国瑞宸就和他签了约。
　　“什么嘛，原来你也有过这样的压力。”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还记得K大的校训么？不被万物束缚。”林久彦又露出了那个似笑非笑地表情，程泽的角度没有办法看清他的全脸，“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有这样，才不会有达不成目的而产生的压力。”
　　程泽看着林久彦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这算不算是，林久彦认真地回答了他曾经问的那个问题呢？
　　林久彦的讲话接近了尾声，他收了演讲稿，朝着台下的观众鞠了一躬，又和主持人欠了欠身，然后他看到了幕后的程泽。两个人的视线在幕后略微昏暗的光线下聚集，然后林久彦朝着程泽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
　　程泽一般在这种时候，才会有一点紧张。紧张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然后说话会忍不住地说错。
　　不过，今天倒还可以，并没有发生很严重很明显的错误。
　　程泽自己的演讲稿已经是倒背如流了，它就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但是为了效果，他不能去看，这就是彩排的真正目的。而且，这份稿子有很多，是杜鸣峪参与改写的。
　　“在我收到K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欢呼雀跃，不光是因为我被名牌大学录取，更多的，是我能够加入这个大家庭，我能够拥有一个头衔，K大的学生。”
　　这无疑，是一份全篇无聊正式又拍马屁的演讲稿。
　　程泽想到了林久彦刚才那些，凭空多出来的话。
　　那些不光光是为了校庆的演讲，程泽知道，林久彦说的那些话，是在回答他曾经问他的问题。
　　既然和林久彦是搭档演讲，那他就做出点搭档的样子吧。
　　“能够认识林学长，是我最大的荣幸。”程泽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人，他没有指定的焦点，“刚才林学长的演讲，我记下了每一个字。”
　　“我就是其中一个，正在为自己毕业以后的发展所发愁的人。”
　　“我迷茫，因为即使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也有可能会因为经验不足被刷，我害怕，我踏出K大校门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拥有学生这个身份了。”
　　“我的搭档，也就是林学长，他回答了我心里的那些疑惑。”
　　“做自己想做的，就在刚才，我的内心突然定下了一个目标，是抛开所有外界因素，真真正正是我自己喜欢的方向，我想，这便是我毕业以后会去拼尽全力追求的东西了吧。”
　　追赶林久彦，拉近两人之间的差距。
　　这句话程泽没有说出来，但是这就是他的目标。
　　演讲结束后，程泽下了台。杜鸣峪冷着脸质问他没事改什么演讲稿，指导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幸好已经结束了，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小泽，”林久彦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眼里的笑意有些藏不住，“你的演讲很棒。”
　　“谢谢学……”程泽想到了林久彦叮嘱的，立马改了口，“久彦。”
　　“快去休息一会吧，你从开场就一直在忙，肯定累了。”林久彦不顾后台其他人，揽着程泽就走了出去。
　　他这么一说，程泽才想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哪里。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林久彦读懂了他的表情。
　　“坐我边上就可以了，本来那就是给我搭档的。”
　　程泽点了点头，走出了后台，林久彦拿下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从一旁架子上取下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
　　“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吧。”
　　程泽看到林久彦给他拧开瓶子，然后他听到了这句话。
　　

　　☆、第 7 章

　　“晚上应该会有庆功宴吧。”
　　程泽跟着林久彦慢慢地朝外走，其他人都匆匆路过，顶多有几个和林久彦打个招呼，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应该吧。”林久彦淡淡地回答了他，好像优秀校友带头不参加校庆庆功宴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那……不去么？”程泽并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即使他知道去了也是和一堆中老年人喝茶聊正事，但是，好歹得去一下吧。
　　“你想去么？”林久彦回过头看着程泽，此时此刻他没有什么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也……不是很想吧，就是还没有参加过……”程泽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毕竟自己混了这么多年，连个优秀学生干部都没有评上过，突然在林久彦面前开口，确实有点脸红。
　　然后他听到了耳边林久彦的一声轻笑，接着林久彦伸手抚了抚被他弄得有些乱的头发。
　　“可能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林久彦的触摸让程泽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跳又一次加速，“小泽，对不起。”
　　“学长，这有什么要说对不起的……”程泽赶紧打圆场，他并没有觉得什么，林久彦的这一声对不起倒是让他有些吃惊，然后他看到了林久彦的眼神，想了想，改了口。“久彦。”
　　“实话实说而已，我做的是有些欠缺。”林久彦拿开了他的手，两人现在在后台连接到场馆外部的走廊上，林久彦以一种暧昧的姿势架在程泽上方。时不时有人经过走廊，这要是被看到了，那程泽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程泽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他。
　　“那今天就一起去吧，吃饭可以改天。”林久彦转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小泽，我怕你觉得无聊。”
　　“无聊就……”程泽的手又一次下意识地揉上了刚刚被林久彦抚平的头发，“下次再也不去了呗。”
　　“好。”看着程泽的样子，林久彦忍俊不禁。“走吧，先回去。”
　　回到嘉宾席上，程泽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余故辞。
　　“你们这组搭档合伙搞原创么？呆子泽你好歹说话说的连贯一点啊。”余故辞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句，都知道是好朋友之间的玩笑，林久彦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什么反应，其他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