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有人问。
“你光知道买猪,不知道修圈,老乡们有意见呢。”建光说。树青给灶上买了一头猪克郞,洋猪种,就散放着,平时不知到哪里窜耍,胖涛“呕啰啰——”一叫,飞跑回来吃泔水。谁知,这小洋猪调皮野性,桂芝娘埋怨了几次:不是把谁家的猪盆狗碗拱翻,就是祸害沟前德生老汉种的菜地,再不就是上了对面坡拱吃谁家自留地里的萝卜、红薯。
树青原本想这山沟沟里,一只猪能丢哪里去,野放着省食省事。建光一说觉得这是个事,就问:“修在哪里?”
“弄个空窑把它关起来。”秀才说。
“别别别!忽臭的,敢情你们不在新窑住。”胖涛说。
“修在厕所傍边吧。”梁子说。
“要修,就在你们男厕所那边。”文莉说。
“要修猪圈,连带也把厕所修一下,秫秸都腐了,漏大缝,那帮儿小子造怪呢。”燕子又说了半句陕北话。
大多数陕北家户是不单独建茅厕的,要建也是和猪羊圈合在一起的。没有厕所的也就在硷畔附近的圪落里、秫秸后、柴堆旁完事,然后再拿个铁锨把屎橛子铲回自家的粪堆。这对知青甚不方便,尤其是女生。因此灶房搬到新窑后,头一件事就是建厕所。当时是树青和耿四几个挖的。在新窑硷畔东边并排挖了两个小窑洞,一人高一米多深,地上再各挖一个长方坑作为蹲坑。把挖出的土在两洞之间干垒了半截墙,又找来一些玉米秸秆栽在外边算是遮挡,男生无所谓,这给了女生极大方便,要不在这山沟里真没什么好地方遮羞避丑,何况年轻女孩子的事情还多。因此知青女生就特别在意她们的厕所。
“男生的事够多了,咱们自己来吧。”缓缓地,轻轻的从后面发出的声音。
“新华,你怎么过来了。”元兵站起来,冲着后面说。
“新华,你不在家躺着,出来干嘛!”文莉和小芸靠近新华坐下。
“新华,好些了吧?”
“新华,怎样?”
“新华,米酒喝完了吗?再给你弄?”
“新华,别着急,那树苗咱们再给你弄……”
七嘴八舌的问候从各个角落传过来。
“我没事、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这两天新华感情波澜巨大,听着大家的问候,心又颤抖。但她不想把自己的病态传染给大家,站起来,忍着泪笑着说。
建光听大家这么关心新华的病情,想是病情加重?问邢飞。元兵在一旁说:“都是你那一声吼的!”
建光要发火,想想没意思,新华确实有病在身,且当时自己喊声巨大,对自己的同学实是过分,新华没有计较而主动退去,有什么可争论的。
新华说:“不怪建光,怪我心急,以后不能这样。”
“破坏青苗,都能论上□□罪行,有什么不行的。”金豆子说。
“一个公社小屁干部,吓他一下有什么了不起。”元兵说。
“他毁我的树苗,你打他的身体,这有什么区别。”新华说。
“区别大了!”元兵站起来大声说。两人瞪着,忽然僵在那里。硷畔上忽然静了下来。
树青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让这个集体有任何不快,马上说:“我今天去了一处地方,可美了,桃、杏管够吃,又甜又大。”以此打圆场。
“是吗?在阿达?”燕子问。
“锅塌沟。”树青说。
“唉,太远了。”一片叹息声。
“去脑畔山顶吧,好风景,挺近的,那棵大柳树挺神的。”耿四悠然的描绘起脑畔山的风景和大柳树来。一些同学也把听来的大柳树传说给大家道来,文莉说:胡宗南来时,把大柳树支干砍了给当官的做滑竿,当官的刚坐上滑竿就断了,摔到沟里断了胳臂,那是文莉听德生老汉说的;元兵说:大柳树给八路军做担架,抬了无数伤员,直抬过黄河,也没断过,那是元兵听广生婆说的;树青说:“大柳树是咱村的标志树,从公社回冷庙沟,可以不走沟路,德茂老汉给我指了一条近路,上山盯着大柳树,顺山走,还近。我走过一回,一出公社就从俊生他们队陈家峁上山,几十里外就可以远远看到咱的大柳树了,再没比它显眼的了,不用找路,就冲着大柳树沿山脊走,走着走着就到贺团峪后峁了,下了贺团峪就是篦子沟口,迷不了路的。”树青作为知青灶长到公社开会的次数多些。
“脑畔山哪有东山顶美。”邢飞听大家都在夸脑畔山,想起他们三人昨天的经历,骄傲的描述起东山巅峰一览众山的美景,引起大家不少憧憬和向往。大家没想到冷庙沟有如此多的美景。文莉有点遗憾,怪自己怎么那天没跟着去东山,光急着去游泳了,她是性情中人,一激动,念了一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咱们哪天一起上东山,不上东山非好汉!”大家有起哄的、有叫好的。小芸轻声说:“那是龙脉,水源之地!”文莉听见,拉着小芸说:“咋回事,快说说。”元兵大声说:“那是军事制高点,哪是你们游山逛景的地方。” 小芸禁声。
孙建光虽说也去了一个奇异之处,也就是个光秃秃的土洞,无什可炫耀之处,一方面建光没有那个怡情,再一方面刚才又让元兵埋怨了一句。因此怏怏的光听不说。
豆子不想说那个石洞,那里藏着他心中的隐痛,那种对家和母亲的怀念,还有他和老贾的秘密。只说篦子沟的鸽子可多了,胖涛说,你不是说要逮几只鸽子给大家尝尝吗?豆子不会撒谎,就小声说,那鸽子太可爱了,舍不得下手。邢飞冲口而说,豆子一向斗争坚决,这次怎么和鸽子和平共处了。一下给豆子闹了个大红脸,正尴尬中,梁子说了一句:
“和鸽子和平共处算什么,我今天还和老狼和平共处呢!”
梁子听大家说这里那里美,有点儿不服气,他想把自己的经历来个一鸣惊人,吸引大家的注意,就说:“我在谷子洼拦羊,与那瘸腿母狼碰上了。”
“母狼是咬了你还是吃了羊?!”文莉调侃道,一些人也笑起来。
“母狼既没咬我,也没吃羊。它和我对眼呢!”梁子说。
“真格?”燕子又用陕北话问。
“老狼趴着,就跟我眼对眼的看了足有十多分钟。”梁子说。
“很深情?”秀才眯着眼镜后诙谐的小眼问。
“怕是母狼爱上你了吧!”文莉嬉笑着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母狼的事你们没听村里人说过?!”陶玲有点儿急,为梁子打抱不平的说:“你们调侃梁子干嘛。”大家一下不笑了。原来那是个人人皆知的美丽童话。今天梁子又把真实的故事告诉大家,一些人还是怀疑其不可思议,一些人已经张大嘴,惊讶的不得不信。
“我今天看到母狼的两个小崽子了,可好玩了。要是知道它和你对眼,我就等它回来了。”树青冲着梁子说。
“狼与人能共处吗?那不和平演变了吗?”金豆子有点糊涂。
“不是狼不想共处,它也要生存。就看人怎样对它了。”新华说话还是那样无力,但还是惊煞了许多人。
“是呀,狼都知道土地的承载力,可是人呢?”秀才走过来靠着梁子坐下说:“刚才逗你玩呢,我相信你的故事。”于是讲了逛庙、读碑、看牌位的事情,同学们才知道冷庙沟有这么深厚的历史,纷纷说:“秀才好好调查,也许还有更多的故事呢,把它写出来。”。秀才受到鼓励,眉飞色舞的议论起来。
当秀才说到碑文中关于外来人口的问题时。引出陶玲和小芸讲述白天碰到宝财家小媳妇痛哭的事情。陶玲和小芸到首阳沟洗衣服,碰见一个可小、可美的小媳妇抱着娃在那里哭泣擦背。原来是从上头逃荒过来,为了落户,带着老父母嫁给了宝财,还未成年就生娃、成天挨打受气。引起大家对小媳妇的同情,女生皆骂宝财不是个东西。更加引起秀才对这个话题的议论:
“唉,这都是扩增人口的悲剧。黄土地能承载的人口是有限的,冷庙沟的先人都知道这点,定下规矩。可是他们不尊古训,一代一代的扩大人口,安置外姓,又来了我们这帮学生。冷庙沟土地再多也无法承受啊。”
耿四马上堵住他的嘴:“秀才,话多了啊,怎么怨起知青下乡来了,什么‘土地承载’,哪儿跟哪儿啊。”
“就是,知青下乡和土地承载有什么关系啊!”金豆子说。
“秀才说得有道理。”新华听大家议论也很是触动,因病不能上工,她总在思考一些问题:“地力是有限的,这么广种薄收,冷庙沟包括我们知青还能生存下去吗?”
“那怎么办呢?”有几个人同时问。
“学大寨呗。”元兵说。
“啥时冷庙沟能赶上大寨呀!”邢飞说。
大家面面相觑,有点头、有茫然、有撇嘴、有无所谓、有打哈欠的……
没有结论,赶紧睡觉。
奇怪,假期过后的这一晚,也许是歇大发了,不再是一觉到头,这些年轻人都开始做梦了。
蓝天白云之下,黄土高坡之上,大柳树挺拔屹立的出现在耿四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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