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以为你想……”
“所以每次你有患者出事的时候,你都会随便找人上床?”钟诀看着他,“在美国的时候就这样?那时候肯定更容易,是吧。”
“这又不犯法,”舒望反驳的有些有气无力,“双方两厢情愿,各取所需,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钟诀当然知道这没什么,他本人见到合适的对象也会约个会,享受一段短暂的露水情缘,只要双方好聚好散,这不过是一份增进生活满意度的协议而已。但是舒望不对,他不行。
“而且我没有什么其他患者出过事,我也不会随便找人上床,”舒望用手抹了抹脸,“抱歉,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吗?”钟诀突然提高的声调让舒望抬起脸,“舒医生,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我他妈甚至有可能爱上你了,然后你跟我说当恋人不行当炮友可以?你就没有觉得这会伤害我?这会打扰我的生活?”
舒望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钟诀愤愤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吼得太大声了。
“你说得对,我太自私了,”舒望苦笑了一下,“我不应该再打扰你的生活,不应该吊着你也不应该来引诱你。我本来不会这样的,可能是胃痛或者最近有点低落……这听起来好像找借口一样,总而言之,抱歉。”
我不想听你道歉,钟诀麻木地想,现在好了,他要跟我一刀两断了,像个坦荡决绝的正人君子一样跟我划清界限。他自己潇洒的走了,让我一个人在原地痛悔一辈子刚才为什么要停下来。
有一刹那钟诀荒诞地想答应对方就当个肉体之交,说不准还有机会发展出一些别的。但这太过卑微,无论如何自己不该这样自甘低贱。
钟诀起身走开,不轻不重地关上了大门。舒望没有回头,呆望着面前已经冰凉的、刚刚离开的那人洗过的杯子,突然笑起来,笑得胃又开始抽痛,脸上一片冰凉,用手摸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哭了很久。
我又搞砸了,这次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舒望看着面前的杯子,轻轻地把手覆上去,好像那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躯体(4)
“我可告诉你,我不管劳动法里什么规定,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停你的职。”
舒望的头从一堆量表里探出来,眼下的黑眼圈又被浓墨重彩地添了一笔:“我没什么事。”
“你暗示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舒望想起来钟诀好像说过类似的话,挺起身反驳:“我没有因为愧疚心或者乱揽责任什么的整夜失眠,我只是有点在意。”
“在意什么?”柯奕上下打量他一圈,“警察已经板上钉钉了这是自杀,案子都结了,你还想怎么样?”
“自杀也并不都是自杀,”舒望把文件移到一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突然赴死,弄明白他们隐藏的想法不就是我们的职责吗?”
“你能不能把精力集中在你那些活着的可怜患者身上?以及你自己身上?”柯奕抱怨了一阵,“以及你能不能找个男朋友?”
“这是什么?新的工作条例吗?”
“我很操心的。”
“谢谢您,”舒望干巴巴地回答,“但是您能不能把精力集中在那些可怜的患者身上?”
“哼,”柯奕转身就走,“死性不改的臭小子,我看你连自己都管不好,一天到晚净瞎操心。”
舒望呆坐了一会儿,还是移动鼠标,点开警局的公告,仔细看了看。疑虑像是停在水上的油脂,无论怎么摇晃都始终会聚集着重新浮上心头。
遗书写在游乐园的纪念卡片上,因为最近的活动刚刚更新了图案,所以能确定是当天售出的。笔也同样是纪念版,是一起买的。
随身物品还存放在包里,手机、镜子、钱包,电话簿里只有母亲和他的号码,钱包里的东西分文未动。
她坐在对面,神色凄苦地一遍遍重复:“我一直是孤独的,连死了之后也是,连警察也只需要和我打一天交道。”
舒望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放映之前颜采星来问诊时的对话。
“最近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好像有一个人想跟我做朋友。”
“夸你衣服漂亮的那个人吗?”
“嗯,昨天去吃午饭的时候,她问我打不打算出去逛街,自己周末有空。”
“那不是很好吗?”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怎么创造话题,好久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了。”
“可以从身边的事开始说起,最近娱乐圈又出了什么新闻了,镇上的景观带翻新了,天气变冷了,或者她夸赞你衣服的时候,你也可以夸赞她呀。”
“这样就行了吗?万一她觉得我很无聊呢?”
“你现在跟我聊天不是很顺畅吗?就像这样随便闲聊就好,本来朋友之间也不需要多有趣的话题啊。”
不对。舒望睁开眼,这完全不对。
一个刚刚交到朋友,准备出去买秋装的人,转眼间就从山顶上跳下去了。
他抓起桌上的手机钥匙冲出了门。
“所以说啊,从门卫看到他冲出门之后就失联了,手机打不通,家里好像也没人,”柯奕的语气很沉痛,“钟先生,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跟我有什么关系?”钟诀不知道自己的主治医师打来病患这居然是为了寻人的,“而且我怎么知道他在哪?我们又不熟。”
“他看起来像是很容易亲近的人吧,”柯奕深深地叹气,“又善解人意又爱多管闲事,但你猜怎么着?他根本就没什么朋友。”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柯奕补充,“他自己还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钟先生,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有希望走近他的人了,虽然那小子又犟又倔还觉得自己能接着硬抗,但拜托你别这么轻易就放弃,我可是都为他折寿好几年了。”
“我哪里有希望了?”钟诀很注意别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泛着讥讽,“他不是觉得孑然一身挺好的吗?”
然后又是那句话了:“谁还没有点过去啊。钟先生,我可不是危言耸听,舒望这两天状态非常不好,虽然不敢打包票,但应该不只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姑娘吧。”
钟诀几乎找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地方,餐厅、公园、街道,挂了电话之后他只能抱怨自己命中犯煞,摊上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对象。但是喜欢上了就只能认输,这就是感情的规则,毫无道理。
等夜幕降临却仍然一无所获的时候,钟诀才意识到自己除了对方的名字和职业,一无所知。舒望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面对任何关心和攻击都同样无懈可击。他的过去和他真正的性格,他的喜好和他的内心,藏在那双温柔的眼睛后面,密不透风。
钟诀砸了一下方向盘,痛恨自己选对象不长眼睛。
他还能去哪呢?
钟诀抬头,望见夜幕中流光溢彩缓缓旋转的摩天轮,是漆黑空间中的一个漩涡。
“为什么叫乐园?坐过一回摩天轮就懂了。”
钟诀气喘吁吁地跑进乐园,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游乐园应该早就关门了,但是各处的设施还都开着,并且都只有空荡荡的风。
旋转木马飘着叮当的乐声,海盗船缓缓地悬挂着摇晃,宇宙飞船形状的飞车绕着中间的圆柱转圈,当一个人站在中央的时候,就好像悬浮在虚幻的时空里一样。
然后他看到舒望就站在那里,窄小的身影在夜色中是不小心就会错过的,可惜烧成了灰钟诀也能认出来。
舒望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走上了摩天轮。虽然没有工作人员,但是因为门是自动开关的,轻轻一跃自己也能上去,赶在门关闭的前一刻,钟诀冲了进去,坐在了舒望对面。
舒望似乎受到了惊吓,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微弱的灯光里看不清眼下的疲惫。
“玩失踪?你多大年纪了?”钟诀紧绷着双臂看着他。
“失踪?”舒望看了看外面,“我才走了不超过3个小时吧。”
“为什么不接电话?”
舒望恍然大悟地掏出手机晃了一晃:“昨天晚上忘了充,没电了。”
钟诀气不打一处来地陷入了沉默。
摩天轮缓缓上升到了二分之一的高度。
“……抱歉,”舒望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可别道歉,”钟诀向后一靠,“你不是愿意为患者鞠躬尽瘁吗?这么伟大的情怀给别人添点麻烦算什么呢?”
舒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不能接受她是单纯的一时起意去自杀。她害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脸,害怕到一年四季戴着口罩都不怎么敢出门的地步。如果她真的病情恶化了,根本连门都不敢出,怎么会来游乐园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就算自杀,也不会选在这里。”
钟诀望着他:“所以你觉得她的死另有隐情?”
舒望顿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但是这个阶段的她来游乐园,很难想象是自己主动鼓起勇气的。更有可能是有其他人说服她,或者邀请她,如果是这样,这个人肯定是她觉得很重要的人。现阶段这样的人很少,或者是她母亲,但她其实也并不是非常信任自己的母亲,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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