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戏 (一勺子鱼)

他话说得清楚，言辞间就是对事不对人，倒叫栾瑛高看，想到可能真是自己把他的贵重物件弄丢，不免不安羞愧，于是思忖着试探开口，“我听说扔了的那些东西里有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荆平不回答，他咽了口唾沫，心下确认，不好意思地问，“是什么啊？”

荆平低头说，“是一个收音机。”，他到现在还十分为这件事自责。栾瑛一听是收音机，暗叫不好，皱紧眉头说，“那不是坏了吗？”“是坏了。”，荆平疑惑他竟然知道收音机坏了的事，“但是可以听，而且，能不能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我很珍贵，是我爷爷留下给我的。”

栾瑛把脸捂在手里，抬不起头，他哪能想到竟是个收音机，也不知道怎么找，还能不能找回来。他懊悔着正想办法，叫到他的号了，他只好先去，荆平说，“你就把卡给她，然后说要开通就行了。”，栾瑛点头，这些事还不至于不会做。

荆平坐着等他，想起收音机的事，他父母出事故去世之后，他一直和爷爷一块住，那时候在乡下，闲来无事，爷爷就会听听收音机里的戏曲，有时候还能调到讲英文的台。荆平那时候学英语，听见了就会让爷爷给他放一会，虽然基本听不懂，但他还是兴趣浓浓。后来爷爷病得严重，要去城里住院，他也要被送去表叔家里，往那边搬行李的时候，他爷爷把收音机给了他，说是让他好好学外语。

他与表叔一家并不亲近，很长一段时间来，他都是表面故作坚强，晚上就抱着这台收音机，他不听英文频道，而是调到爷爷常听的戏曲，里面拖长着调，咿咿呀呀地不知唱些什么，有时显得悲戚，他却觉得有了依靠。

夜深人静时分，心中苦海翻腾，他打开收音机，庆幸还有一叶浮萍可依。






第14章 第 14 章
栾瑛终于把卡开通，往饭卡里转了钱，他本来想一次性转一千，荆平在一边看着，“你连银行卡在哪儿都不知道，饭卡丢了，估计也会发生，到时候你的卡被别人拿去刷了。”栾瑛一听他小瞧自己，逞强说，“我不会丢的。”“丢了你知道要怎么补办吗？”，荆平又说了一大圈去哪儿干什么，接着去哪儿干什么，栾瑛听得头大，最后不情不愿转了500。

“学校一顿饭很便宜，500块一个月都吃不完。”，荆平和他一起走回寝室，劝告他不用一次性充这么多，栾瑛跟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听，荆平看出来，也没生气，毕竟是少爷，有的是钱，爱怎么作弄就怎么作弄。

栾瑛实则在想收音机的事情，他到了寝室之后，避开荆平去阳台上打电话，又问上午那个人，“你们把收音机扔哪儿了？”“这，我们垃圾都是分类处理的。”，他支吾道，“废旧电器这些吧都是，都是。”栾瑛等不及他慢腾腾的，“都是什么？”

大年三十那天那种大的保洁公司都放假了，这是他好不容易联系到的个体的小经营，雇主要是有这种老电器要扔，他们基本会卖给收二手电器的，再从中赚个一笔，栾瑛听了以雷霆之势赶去，找到那个负责人，问他要东西。栾瑛本就出手阔绰，又人高马大，不笑时与栾珏很像，都是森严类型，他开口要追回收音机，不必多说别的，那经理就带他找了。

“也不是当天卖的，基本都堆在库房，不过三十的应该已经转手了。”，他们在乱糟糟的库房扒了一阵没找见，栾瑛逼他一定要追回来，他好歹也是在栾家长大的，还是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你给我找回来，我另有酬谢。”

他回了寝室，悄摸拿余光去瞧荆平，他坐在桌前还在看昨天的那个史剧，屋里开了空调他就穿了件黑色的毛衣，显得更加瘦小，因为栾瑛心中有愧，还隐隐从荆平身上看出一种可怜落魄意味。

到了晚上他才发现自己在外面逛了一圈，却粗心大意忘记买耳塞，只能早早洗漱完上床躺着。荆平看见，虽没说什么，心里暗自祈祷，今晚睡觉千万不要发出任何梦呓。床实在太硬，硌得他背疼，即使特地先睡了，却怎么也睡不着，好在今晚荆平没再胡叫，他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昨儿往卡里充了五百，今天下午就接到栾珏电话，问他花钱做什么，他好笑嘲讽栾珏道，“不过五百块，就劳烦您给我亲自打电话来问。”大概栾珏也觉得有些过头，轻咳了一声，“就是问问。”“我还以为我做什么你都知道。”，他说起这就来气，“你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和天眼似的看着我呢嘛。”那边很久没有说话，栾瑛不敢再招惹他，见好就收，一五一十告知了是拿钱充饭卡。

荆平和他倒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大半的课都重叠，也包括这门体育。他是因为选课当天没能抢上，栾瑛则是后来的，当时又不在意这些事，平常里他们一个教室坐得百丈远，眼下这门唯一男女混合上的体育舞蹈，一共才没几个男生，即便不情愿也得站一排。

不过是荆平站在头一个，栾瑛站在最后一个。






第15章 第 15 章
这一天他们寝室三个人都是早上三四节，离吃午饭还剩一节课空着的，荆平看着栾瑛在想好歹以后住在一块，要不要喊他一块去吃饭，他并不喜欢排挤别人，优柔寡断也不是他的性格，他几步赶上栾瑛，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你要和我一桌吃饭？不会倒胃口？”，他这么说，荆平倒走开了，“说得也是，那我自己去。”栾瑛又反悔跟上他，荆平走得再怎么快也不比他一双长腿，“我才在食堂吃了个早饭，昨晚都没吃，食堂什么好吃？”“怕是不合您胃口，您和我一桌吃饭，吃什么都反胃。”，荆平又远了他几步。

什么臭脾气，他们这一路上都是忽远忽近地走着，梁栓上课的楼比他们操场要近，早到了见着栾瑛还挺惊讶，不过迅速敛起来朝他笑笑，“来得早，有酱排骨。”荆平还是照常的两荤一素，栾瑛是看着什么都不想吃，在家锦衣玉食久了就惯出的毛病，但到底还是打了酱排骨。

一桌吃饭就听他点评菜色了，什么这道菜该放嫩豆腐不是老豆腐，或菜炒的太老泛苦，荆平听得不耐烦，越发后悔带他吃饭，“一个荤菜四块，一个素菜两块，您要是想吃满汉全席可以不呆在这啊，栾二少。”栾瑛本想反驳，他付了钱还不能说不好吃，但是又生生被荆平最后那个称呼给吸引了，他也念了一遍，“栾二少。这名字不错，没人这么叫我。”

这分明实在讽刺他，荆平看着他，想栾瑛脑袋该不是有问题，或他根本听不懂反话。吃完饭，栾瑛接到保洁那儿打来的电话，说是正巧，他们把那收音机转手的人还没再转出去，帮他拿了回来，栾瑛拿回收音机大快，挥手就给了那保洁经理一千块。

给完就又收到栾珏电话，他讲完事情起因，还是被痛斥一顿，叫他周末回家。不过这些暂且都抛在脑后，栾瑛抱着那个收音机回去，结果荆平去奶茶店打工没回来，梁栓又去上课了，他一个人怀抱着收音机坐着，也不敢去乱拨，怕弄坏了好不容易的失而复得。

晚间荆平回来，栾瑛就坐在位置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得他心里发毛，“你干什么？”栾瑛走过来，他就往后退，栾瑛从怀中掏出那个收音机来，荆平一时都呆了。他不可置信地接过来，颠来倒去地看，打开来还是戏曲台，还是震耳欲聋的响。

里边的人唱，“悲我云霞何不幸，家遭颠沛逐飘萍。”，他死死揽住，音响埋在他的外套中反而没有那样吵闹了，荆平闭眼低头喘气，才硬生生屏住哽咽，他抬头时，眼眶泛红朝栾瑛说了句，“谢谢。”

栾瑛傻了，只觉得不知道被什么打动，怔怔地说，“不用，你原谅我就好了。”荆平拼命点头，又坐下去看那收音机，栾瑛也坐回自己位置，转身看荆平背影，听见他吸鼻子，觉得四肢百骸都是热的，早就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他人生里难得为别人奔波，却觉得是如此值得。

人与人之间，就如同跳双人舞，有你进我退，得理不饶人，也有的是，相互后退，大家欢喜的事。






第16章 第 16 章
栾瑛连熬了几个不眠夜，打算不但要买耳塞，还要往床上放个席梦思。周末回家挨训，栾珏就他乱花钱的事发表意见，“你真是出手阔绰，胡乱挥霍。”栾瑛争辩道，“那还不是为了找那收音机，找回来不容易，我答应给人家酬谢。”“那收音机又是谁弄丢的。”，栾珏看他翘嘴不服气的倔样就来气，“从今天开始，你所有的卡都上交，我知道你们学校发了储蓄卡，我给你往里面打定额的生活费。”

“什么？”，栾瑛从沙发上跳起，“凭什么？”“凭你自己根本没有钱，都是家里供的。”，栾珏斜睨他一眼，他就悻悻坐下，哼了一声。“每个月给你打三千块。”“三千块？”，他叫起来，“一个月连饭都吃不饱。”“你想要多少？”“六千。”，一下翻了两倍，栾珏听完说，“我上次见过你的两个室友，要不要我去问问他们每个月生活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