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戏 (一勺子鱼)

荆平为人最节俭，还去打工，要是栾珏问他，栾瑛怕他连五百块都说得出口。“那就五千。”，他讨价还价，看栾珏并不说话，又降价说只要四千就好，“但是这四千你不能管我怎么花。”“随便你怎么用，但我提醒你，这是一个月的钱，用光我不会再给。”，栾瑛正为不用再被他哥盯着花钱开心得意，根本不在乎他的话。

卡里一下多了他可自由花销的四千块，他想也不想就去附近卖场，去买他心心念念的席梦思。去了之后营业员问他床铺尺寸，他怎么知道，又打电话给荆平。“两百乘九十。”，荆平反问他，“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我买床上用品。”，他匆匆挂了电话，营业员却说没这个型号的，这边都是大床用的。

“那去哪儿买？”“可以找专门做这个的厂家定做。”，那营业员听他说的这个尺寸偏小，问他要放在哪里。“我宿舍床上。”，栾瑛东看西看，还看见有卖遮阳帘的，又想买这个了。“宿舍的床放席梦思不太合适，太高了，可以买个海绵垫子。”，她带栾瑛看了，栾瑛摸摸厚度，觉得不够。“这没关系，多买几条就行了。”

荆平刚下班回寝室，梁栓正戴着耳机打游戏，栾瑛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不一会就有人敲门，他估计是栾瑛，“你能不能出去带上钥匙？”，一开门却是个不认识的男生，问，“这里是319吗？”荆平点头，那男生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两个人抬着五条垫子进来，荆平都看呆。

梁栓摘了耳机，凑过来看，“好大的阵仗啊。”他们把垫子全放在栾瑛桌上，喘着气站在门口，栾瑛不久就上来了，他自己倒轻松就拎着一包东西，看着那五条垫子说，“都搬上来了，谢谢啊。”，然后就从皮夹里拿出钱，给那两男生一人一百。

梁栓蹲在他桌前张大着嘴看那些垫子，“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放床上啊。”，栾瑛把手上那袋东西也放下，“这床太硬我睡不惯。”荆平失笑，抱胸看着他，“你是豌豆公主啊，原来。”他明显没听过这故事，“什么豌豆公主？”，他又从袋子里掏出床帘来，他们宿舍两个，梁栓什么都没挂，荆平还是刚开学前挂的蚊帐没拆下。






第17章 第 17 章
他一个人哼哧哼哧弄了半天没挂上，颇有点气急败坏，就听见他在叮铃哐啷地一个人在上铺，荆平实在看不下去，都替他着急，“你这都装反了，你把这开的地方装墙壁那面，是打算从隔壁寝室穿墙过来。”“我这不是没挂过，尝试失败了而已。”，他气得不行，全部卸下重装，荆平就在下面像个包工头一样指挥。

期间两个人一直拌嘴，梁栓在里边洗澡都能听见。荆平说他没脑子，应该先把垫子弄上去再装床帘，栾瑛说就他最会，还说给他钱让他闭嘴。等梁栓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这俩人已经换了位置，荆平在上面，栾瑛在底下看。

“老大？你都没给我整理过床铺！”，梁栓在底下叫嚣，荆平从那床帘里探出头来，“你也付我一百块，我也给你铺。”梁栓即刻闭嘴，回自己位置上去了，栾瑛在底下望着，心里生出一股胜利滋味，觉得说不出为什么的爽快。

荆平爬下来，朝他说，“栾二少，请上去验收。”他正不明所以的得意着，也不管弄得怎么样，先抽出一张一百给荆平，翘嘴笑道，“我相信你的业务能力。”荆平接过这张百元大钞，弹了一下，纸张震颤发出悦耳声响，就像从前拿到银元习惯吹一口气，放到耳边听声响，为证是真银元，更是一种仪式。

钱啊，这张薄薄的钞票上承载的欲望啊，是这样色彩斑斓，叫他愉快。

栾瑛躺在铺了五层海绵垫的床上，舒服地叹气，今晚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算差劲，没有来时煎熬。但大概不出半月，他就没了这种想法，他花钱没有计划，看见想买的就买，从前刷卡没有限度，如今四千块经不住他挥霍。他又不愿在栾珏面前丢脸，知道给他打电话不但拿不到钱，还要挨一顿骂。

只能借钱，他就近借起，先问梁栓，“我可没钱，到月底刚好花光。你去问老大借，说不定他能借你。”栾瑛也不想在荆平那丢面子，之前刚耀武扬威一阵，拿钱差使他，现下又要问他拿钱，觉得没脸。

可他又实在过不下去，上体育课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荆平，荆平什么人一听出他来意，“要借多少，什么时候还，找我借钱可有利息，借一千十块的利。”真是有钱了不起，换到谁身上都一样，如今荆平摇身一变踩在他头上，栾瑛咬牙问他，“十块钱你要来干嘛？”“十块钱，超市特价三卷抽纸。”，他讲完，栾瑛突然不说话了。

荆平当他有骨气，打算自己熬过去，没想到他问，“超市什么时候减价？”荆平差点摔一趔趄，“你要去？你连钱都没有，你去干嘛？”“我这不是问你借着呢！”“借了什么时候还？”“下个月就还你！”“等回去写借条，我立刻给你转。”，他学从前栾瑛做派，好不潇洒地走，栾瑛跟在他背后恨恨说，“什么时候减价，你还没告诉我！”






第18章 第 18 章
栾瑛最后回去签字画押，向\荆平借了一千块，在他自己眼里是节衣缩食地花。周末他央求着荆平带他去超市买十块钱三卷的抽纸，“你别喊穷了，谁不知道你有钱，栾二少。”“既然都说是二少了，那上头不是还有个大少压着吗？”，栾瑛摇着椅子脚，一颠一颠地坐，看着危险，偏偏他又能握住平衡，“我哥对我可不好，家里全由他说了算。”

梁栓想起上次见过的栾瑛大哥，咂嘴说，“啧，你哥看起来不像不讲道理的人。”“你懂什么，那是他在外装的，其实他人坏得很。”“是吗？”，梁栓最爱闲谈，窃人八卦听，“他怎么坏了？”栾瑛刚刚还气愤，现在反倒避而不谈，笑笑说，“就是坏，一时半会说不清。”梁栓长长嗯了声，觉得豪门兄弟间的关系多半都很值得玩味。

荆平打断他，“你还去不去？”，栾瑛点头，他又问梁栓，“你去不去？”一看他还在那儿玩味，荆平也不管了，穿上外套就走，栾瑛也匆匆披上衣服跟上出去了。一到超市，就先往抽纸那儿奔，果然有十块钱三抽的那种，换做以前栾瑛根本不会在乎是十块还是十五块，甚至他连超市都不会来。

荆平还有别的要买，他洗发水沐浴露用完，正好有绑在一块折价卖的，他就拿上，栾瑛一看也要拿。“你用完了？”“没啊。”，他拿在手上看了半天，一下放进推车里四五瓶，“但不是便宜吗？”“那也不是你这样买的。买了用不上，到时候坏了，就不是便宜，是亏了。”，荆平觉得和栾瑛对话，就如同他表婶和初一的他讲话，有些道理是摆在明面上的，可他偏偏看不到。

“那就买一捆好了。”，栾瑛把多拿的摆回架子上，又看见前面有酸奶促销，突如其来想买酸奶。荆平看他跑去试吃，想那些大家没落，估计都是被这样的公子哥给败光的。但是细想栾瑛也还算好，除了小孩子气些贪图享受些也没什么别的错，他大哥那样的，估计是能把他管束住的。

白想这么多，替富贵人家操什么心，有的是人给他们铺路扫障。

荆平走过去问他买不买酸奶，他倒摇头，“不好吃，我在家吃过一种酸奶，固体的。”荆平才懒得听他说什么美食，推车往前，“你不买就去结账。”“这就结账，好多区没逛。”，他还留恋地看那些吃的喝的，“就你，再多逛，就是再多花钱，你不是没钱嘛。”

钱钱钱，他一听这个就没话说，像在大庭广众下被爸爸□□了的儿子一样，灰溜溜跟在荆平后面，排队付钱。

“我说你啊，家离得这么近，又有钱的，这些生活用品回去拿就是了，还不用花钱买。”，他们各拎着自己的东西走，栾瑛听了问他，“你家离得不近吗？你怎么不回去拿？”荆平愣了一下，“我和你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栾瑛不解，荆平看他几眼，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第19章 第 19 章
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与栾瑛，除去年龄性别，没有一处是一样的，栾瑛不知道什么时候商场打折，就像他不知道什么酸奶好吃，他们分属于淮南与淮北。

栾瑛以为荆平被他问倒，却不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俩经过一个卖鸡蛋灌饼的摊子，热气袅袅的，油噼里啪啦地响，让他们驻足不前。荆平摸摸口袋还有剩的零钱，就要了一个什么都不加的，但是要多涂酱，栾瑛眼巴巴看着他付钱，一直看那老板动作，像是馋了，荆平怕他是因为要花钱才不买，“一个才三块，又没关系。”

他还是摇摇头，像条狗似地伸长着脖子，张嘴可能口水就要流下来，“算了我请你吃一个。”那面糊倒下去，摊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饼子，在旁边剌开一个小口，把打好的蛋倒进去，栾瑛紧盯着每一步，老板问他要不要辣，他一瞧那油腻腻的刷子就拒绝了，最后撒一把小葱一包完事。他拿着那饼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吃，荆平说，“你不吃冷了，外面不脆了。”他似感叹，“我从来没吃过这东西。”“怎么可能？”，荆平从前上学，不想麻烦表婶早起给他烧饭，天天吃他们学校门口的煎饼当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