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承脸色微微沉下,目光凛然,他在这人身上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目光扫过这人腰侧,那里微微凸起,藏着一把枪,右边大腿外侧应该别着一把刀。
就在他目光落在对方大腿外侧的同时,这个男人的手已经迅速在那里抹了一下。
速度快得骆文承几乎看不清,他只觉得一抹寒光携着杀意迫近,他迅速抬起手挡在面前,但下一刻便被压倒在床上,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一把刀子就对着他的眼睛,只差几厘米的距离。
他用尽全力挡着对方持刀的手,然而对方给力气大得惊人,刀尖依旧一分一分地逼近。
这时周前冲过来帮忙,慢一步进门的刘伟志也喊了起来:“凌宿你疯了?!”
两个人扯着这个叫凌宿的男人,用尽全力才把他扯开,骆文承侧过身捂着脖子咳嗽。
凌宿冷冷嗤笑:“弱鸡。”
骆文承慢慢坐起来,刚才一番用力,他头上的纱布和手腕上的纱布都重新渗出了血,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难看了两分,整个人惨白惨白的,眼珠却是乌黑冷漠,看着凌宿,眼中的寒意杀意不比对方少。
凌宿一怔,有一个瞬间他险些以为眼前这人会是一头没有感情的凶兽,因被挑衅,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撕咬自己。
随即他又嗤笑一声,这么个娇娇子,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他拿什么来拼命?
他甩开周前和刘伟志:“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真想杀他的话,你们来得及拦吗?就这么个半残似的家伙,你们竟然放心让先生和他单独出去。”
刘伟志冷着脸说:“问话就问话,别动手动脚。”
凌宿靠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手里甩着刀子:“事发的时候,你在先生身边?”
骆文承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是。”
“你在副驾驶座上,先生在驾驶座上?”
“是。”
凌宿笑了一声“能让先生纡尊降贵给你开车,你也是厉害。”
刘伟志斥道:“说正事!”
“所以货车撞上来的时候先生在开车?”
“没有,那之前他突然停下车,和我说话。”
“他说了什么?”
骆文承微微愣住,回忆起当时陆崇的表情和语气,是啊,他当时要和自己说什么呢?那样的神态,说的似乎不是普通事。
他回过神,淡淡说:“是私事,他没说完货车就撞了上来。”他抬起头看着凌宿,“不过你问这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能从货车撞上来的角度姿态分析出对方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凌宿脸色难看。
骆文承讽刺一笑:“还是说,你觉得我也参与了这件事,害陆崇我也有一份?”
“真是不爽呢,先生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你睡上一觉就好好的一点事都没了,明明你们在一辆车里,凭什么你受伤这么轻?”凌宿凑近弯腰逼视着骆文承。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杀我的理由?”骆文承很清楚,刚才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如果不是周前和刘伟志把他架开,这个时候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凌宿直起身:“如果先生死了,我真的会让你偿命,你最好祈祷先生能醒过来。”
他放完这句狠话便出去了,刘伟志叹了口气,对骆文承说:“你既然醒了,还是离开吧,像凌宿这样迁怒你的人还有不少,甚至有比他更激进的,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他脸上再没有以前那弥勒佛一样的笑,眉头皱着,对骆文承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和善。
骆文承知道他这也是对自己迁怒了,只不过他没有太过表现出来。但骆文承不在乎,这些人对他是什么态度他都不在乎,他问:“他怎么样了?”
“情况非常不乐观。”刘伟志神色严峻地说,“陆先生头部遭受了致命的撞击,身上还有多处骨折,现在暂时是稳住了他的病情,但接下来怎么样很难说。”
“不乐观、很难说,这些难道不是医生用来敷衍家属的吗?到底什么情况,你给我交个底吧。”
刘伟志沉默了片刻,说:“现在看来,没有奇迹发生的话,最好的情况就是植物人了。”
那些医生专家的原话是,那样严重的头部创伤和那么大的失血量,没有当场死亡都是个奇迹了,虽然幸运地在手术中稳住了情况,但最终能醒过来的概率,非常非常小,小得可怜。
骆文承微微睁大眼睛。
“再差点,就是插着呼吸机睡在那,其实已经脑死亡。现在最好的消息是,先生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盛,说不定真能醒过来,不过就算醒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沉重地说,“他的脑组织损伤严重,切除了一部分,而且现在还在持续颅高压,脑组织还会持续受损,所以就算醒过来,也绝不可能恢复到从前,要么傻,要么残废,要么都有,就这样。”
而这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刘伟志说:“所以你趁现在快走吧,大家要是对你发难,谁也救不了你。”
骆文承低下头,呆了好一会儿轻轻笑了。
刘伟志皱眉:“你笑什么?”
骆文承摸了摸口袋里的针筒,直接说:“我要见陆崇,我能救陆崇。”
“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能救陆崇,并且让他恢复如初,你带我去见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没时间陪你玩。” 刘伟志觉得他疯了。
“我没有开玩笑。”骆文承肯定地说,“我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能够救他,难道我千方百计地见到陆崇,就是为了看他一眼,或者捅他一刀?你要相信,我比所有人都希望陆崇活着。
刘伟志看了骆文承好一会儿,他眼神坚定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刘伟志气笑了,他竟然觉得他说的是真话:“那你说,怎么救先生?他不是中毒,不是中邪,他是头颅受创昏迷不醒,你进去一趟,然后念个咒就能让他好起来?”
骆文承不在意他的嘲讽,淡淡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忘了吗,我曾经有一次都已经心跳停止了,最后又活了过来。”
刘伟志皱着眉头回忆:“那次是假的?你骗先生?”
骆文承继续说:“还有,你应该也知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毛病,每到零点就会腹痛如绞,先生以为我是心理原因,但其实并不是,我的身体本就与常人不同,总之你就当作我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这世界之大,出现点你不能理解的事又有什么奇怪的?”
刘伟志沉默,他在思考。
骆文承抬头说:“快决定吧,陆崇还能撑多久?万一病情恶化怎么办?”
刘伟志还是不敢相信他,他说的事太玄幻了,简直天方夜谭,然而他心中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出现最好的结果。
骆文承看出他的犹豫,他最后说:“陆崇用生命保护了我,我不会害他的,而且他对我的感情和信任你也是知道的,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的决断性格,如果他现在有的选,你猜他是选择躺在那里听天由命,等着即便出现奇迹依旧是非傻即残的结局,还是选择相信我,跟我赌一把?”
“况且,我有足够的把握。”
刘伟志脸色变幻,有一句话骆文承说对了,以先生的身份地位权势,若真的傻了或者残废得太严重,就等于成了傀儡和活靶子,将失掉所有的尊严,从前所有被先生踩在脚底,或者仰望嫉妒他的人都能够肆无忌惮地嘲笑他。刘伟志设身处地,觉得如果是自己面对那些,他会疯掉,他宁愿在那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咬咬牙道:“你等着!”
他出去打电话给老丁和周一山,此时此刻,能够给他支持,也能够给骆文承一丝信任的人,只有这两位了。
骆文承长长吐出一口气,疲惫地软下身体。
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周前此时把食物拿到骆文承面前:“吃点东西吧?”
骆文承看看那些馒头粥,摇了摇头:“吃不下,给我来一瓶葡萄糖吧。”
“我去拿。”
“周前。”骆文承叫住他,“你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先生会相信你,我听先生的。”周前默默说道。在陆崇手下,他只是个小人物,没有刘丁周等人的地位高度,也没有凌宿那样能够肆意霸道的资格,所以他不会去想太多,考虑太多,先生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先生让他跟着骆文承,他就跟着。
先生让他听骆文承的,他就听。
先生让他保护骆文承安全,所以即便现在所有人都冲过来要骆文承偿命,他也会拼死护着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因为他知道,那是先生需要他做到的。
骆文承轻声说:“谢谢你。”
周前去拿了一瓶葡萄糖注射液,骆文承直接往嘴里灌,一瓶灌下去觉得好受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刘伟志回来了:“跟我来吧,一会儿我们找的借口是你是先生最喜欢的人,让你进去看能不能唤醒他,总之你全程不要开口,无论谁说什么都不要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