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往前方看了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下瞪大了,然后他就扑了过来。
啾的细微一声轻响。
压在他身上的人痛哼一声,同时沉了一沉,他就看到他背后的血疯狂地涌了出来。
他猝然抬头,前方的司机冷着一张脸孔,举着装了消声器的手/枪还要射击。
他猛地扑了过去,在狭小的车内与对方争夺手/枪,混乱间猫也尖叫着加入进来,扑在对方脸上乱抓乱咬,他趁机对方开了一枪,一脚将其踢出了车外。
他将车开远,停下,再爬到后座,少年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后背的伤口任他怎么按压那鲜血都止不住,猫凄厉而急切地叫着。
“你撑着,我们去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他浑身发冷,整个人都在发抖。
“别、别急。”少年抓住了他的衣服,“我、我不会死,我其实……”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开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急得哭了,“讨厌啊!”
鲜血从少年嘴里涌出来,他也哭了,冲回去开车,满脑子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两个字,医院!医院!!!
然而随着一声尖锐得能击穿耳膜的猫叫声,他再次往后看的时候,却浑身一震,脚下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几乎冲出路边。
他抓紧方向盘,僵硬地看着前方,听着那尖锐的“喵喵”声,过了两秒,一点点扭头往后看,他没看错,后座上空空荡荡,除了大片大片的血迹,还有在那血迹里炸了毛,焦躁地跑来跑去找着什么的黑黄毛小猫,什么都没有。
第62章
惊愕, 震骇, 慌乱无措……所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
他呆了半晌, 从驾驶座爬到后座,在座位上上下下翻找,然而车子就这么大, 即便是加长版的, 也就只有这么点地方,怎么可能藏得住一个大活人?而且就那么一点点功夫, 人能去哪里?
不可能在车里, 不可能下车了。
就这么, 凭空消失了?
他呆呆地看着小猫, 猫也呆呆地看着自己。
他们都是一身的血,无比狼狈茫然地对视着。
“喵!”猫突然一爪子拍在他脸上。
他惊醒过来, 停滞的思维逐渐转动, 然后下意识地找东西擦座位上的血迹。
不能让人知道,不能让人知道……
他擦了两下,索性自己整个人上去把血蹭到自己身上,然后自言自语:“还要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对了!
他突然从驾驶座那里捡起那么把枪, 打开门, 大步朝着车开来的方向走去。
“喵!”猫连忙跳下车跑着跟上。
他来到刚才踹下司机的地方, 地上一滩血迹,还有着血滴痕迹,一路往前延伸, 他一路循着血迹走,然后看到下方河岸边,司机在那踉踉跄跄地前行。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枪,扣下扳机,砰的一声,远处那个人影应声倒地。
在刚才的争夺中手枪上的消声器已经掉了,这声枪声极响,不远处的居民楼有人打开窗户朝这里张望,其中一个妇女尖叫了一声,还有人拿电话报警。
他冷冷地朝那边看了一眼,那边几个窗户砰砰几声连忙关了起来。
“喵呜。”裤脚被扯动,他低下头把跑到脚边的小猫抱起来,摸了摸它被鲜血打湿又黏在一起的毛,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支手机,刚才惊恐慌乱之下,他甚至没有想到用手机叫救护车或者求助。
手机的来电显示是他父亲一个得力助手,他接起来,对方惊急悲怒的声音传来:“九少你快回来吧,你爸出事了!”
他呆了下,眼眶陡然酸涩起来,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声音也一片冷硬:“好,我马上回去。”
他茫然地四顾一圈,低头对手里的猫说:“排骨,我们走。”
他回到车里,车里依旧空荡荡的,仿佛刚才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那个少年完全来自自己的虚构,因为他开始发现,自己变得记不清少年的脸,很多细节、对话也变得模糊起来。问身边见过少年的人,也是如此,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具体长相就记不清了。
少年似乎很刻意不留下自己的痕迹,没有拍过一张照片,写过什么都会当场毁掉,他曾悄悄拿着少年留下的血和头发去化验,结果却是无法提取任何DNA。
而少年碰触过的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有些东西越查越是蹊跷,有些事越想得深越是难解。
少年仿佛是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唯一留下来的证明他曾来过的证据,似乎就只有那只捡来的猫和那张写满了他的名字被他偷偷藏起来的纸。
他不能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这个人,他只能等待。
等着等着,那张纸泛了黄,又在意外中遗失。
等着等着,猫也死了。
他的心从凉等到热,又从热等到凉,并且似乎将一直等到生命终止。
就在这时,他猛然发现,他要等的那个人,或许早已来到他的身边。
“陆崇,陆崇,醒醒啊,别睡!”听,他在叫他呢。
陆崇努力地睁开一丝眼缝,隐隐约约看到眼前一张染满了血的脸,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然而意识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沉,仿佛深渊有什么东西正拉着他下坠。
“陆崇!陆崇!陆崇!!!——”
骆文承眼睁睁地看着他闭上眼睛,头垂落在自己肩膀上,眼泪顿时汹涌而出:“别这样,陆崇,别这样,醒醒!”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去撑被砸得塌下来的车顶,这辆车在撞击过程和被钢材砸压之下,整辆车都变形了,整个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几乎没有剩下一丝多余的空间。
骆文承隐约可以透过压在上面的,交错的大量钢材看到一抹天空,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怎么呐喊,还是没可能撼动这个空间一丝一毫。
绝望,无助,恐惧,他的心被这些情绪填满,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被陆崇半压在身下,双腿被座椅和车子夹住,唯一还能够活动的右手没有在自己身上和陆崇身上找到手机,他无计可施,只能停下来等待不知道是否会到来的,又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的救援。
“陆崇……”他小心地摸了摸陆崇的脸,不敢去碰他的头,上面全是血,而且还在流血,他甚至觉得他整个头都变形了。
只有他呼吸间喷洒在自己脖子上的气息,能带给他一丝安慰,让他知道这个人还活着。
“你怎么这么傻?”奋不顾身地就扑了过来。
他不知道如果陆崇没有扑过来,陆崇会不会受这样重的伤,在那样剧烈的车祸中,谁都无法肯定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不是陆崇用身体护着他,现在他决定不会受伤这么轻。
这个男人在最危险的关头,竟然想用生命来保护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纠结,那些不甘,都毫无意义。
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他永远只会记得,陆崇差点死去,而自己被他护着只受了轻伤这个事实。
他抬头看着变形的车顶,忽然说:“你在吗?”
车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骆文承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你一定在,你出来啊!你不是要我的希望和爱吗?你出来啊!”
他不知道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帮助自己,但他现在只能寄望于此。
这是他眼下唯一的希望了。
陆崇眼看着就要不好了,他已经别无选择。
“你出来吧,我求求你,给我一点回应好吗?我求求你帮帮我,我求求你救救我身边这个人,他快要死了,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再活下去,你就别想再要什么希望什么爱了!”
哀求也好,威胁也好,骆文承一直说一直说,声音都沙哑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四周一片寂静。
难道一定要他快死的时候,或者死了之后,那个声音才会出现吗?
骆文承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努力扭头看着车门变形处折起的一抹坚硬锐利弧度。他伸出手去,对着那处一划,手腕上细腻柔软的皮肉顿时破开,鲜血如注。
他身上也是受了伤丢失了一些血液的,他身上这满身的血,虽然大部分是陆崇的,但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加上之前又忧心排骨,一直没怎么休息,刚才又喊又叫的,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很累了,此刻这样一放血,他马上就感到了心慌气短,头重脚轻。
他无力地垂下头,看着就像和陆崇互相靠在一起。
恍恍惚惚之中,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虚弱,无力,窒息,寒冷……濒死的感觉袭遍全身,然后这时,他苦等的那道冰冷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检测到目标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是否续命?”
骆文承一凛,他的意识仿佛和自己的身体脱离开来,他的身体依旧难以动弹,但他的意识仿佛站了起来,而周边物体变得模糊,他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他连忙对着虚无的空中说:“我不续命,我要换成救我身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