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宜之坐在远远的主席位问道:“比如?”
“比如像国外学习,做一个免费的完全没有广告的电视台怎么样?就像BBC那种,纯公益的电视台。”任鸽这话话音刚落,立刻激起了千层浪,尤其是A市电视台台长惹得气得站起来反对。当着吴宜之的面就指着任鸽的面骂她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谁都知道广告收入对于电视台来说是个大头,这什么都不懂的电影圈导演一上来就胡搅蛮缠的乱说一气,她难道会知道A市电视台有多少在职员工嗷嗷待哺,有多少退休职工还等着拿奖金回去买牛奶喂孙子?
场面就一度这么闹哄哄的失控着,待吴宜之敲了好几声桌子,这群人才慢慢安静下来。他保持了一贯托腮的姿势,对一屋子人说:“这建议我保留意见,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然后对着扣指甲的任鸽道:“任鸽你留下,其他人先散会吧。”
110第109章
任鸽第二次坐在吴宜之对面,今天她倒是衣冠楚楚,没有淤青的脸庞和狼狈的样子,却依旧被吴宜之盯得胆寒。她没来由的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表面却装作很是谦卑,她谨慎的问:“吴市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我对电视台的计划有兴趣。”吴宜之很满足于任鸽的小心翼翼后,便低下头忙于审阅各种没阅读完的材料。见任鸽并没有再他面前一而再的表衷心,有点失望又有点赞许的继续说:“不过这事儿得慢慢来,你先把这个剧本搞成电影。”他扔了一个剧本在任鸽面前:“如果就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能利用舆论把方的说成圆的,那就证明给我看。”吴宜之取下了一直戴着的眼镜,揉了揉鼻梁:“怎么样?怕不怕?”
“信心十足虽然是说不上,但是定是不会亏本的。”任鸽翻开剧本,只看了一页就这么笃定的说。
“我要的不是票房,是大的号召力,号召力懂吗?”吴宜之的一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政客都很像,都喜欢在空气间画上一个大饼。任鸽定定的看着吴宜之,忽然觉得,就算自己不推波助澜的把吴宜之往那万劫不复的方向推,他自己也会寻到一模一样的道路。三秒五秒的失焦之后,她郑重的对吴宜之点头。表情深刻的呈现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样儿,差点就上去握手加以身相许:“我一定不辜负吴市长对我的期许。”
“好。”吴宜之并没有特别激动,而是换了个姿势也就换了个话题:“对了。”他敲了敲茶杯盖:“你想想还有什么没汇报的?”他盯着任鸽,表情就像那泡了太久的茶叶,微笑里的意味让人一尝就觉得发腻、发苦。
任鸽不动声色:“应该是没有了。”
“我喜欢给年轻人机会,但是每个人的配额度也就那么一两次,要珍惜啊。”吴宜之的表情和声音都一样,平铺直叙就像一只玩弄濒死老鼠的猫。
虽不到面如死灰但表情也快腐败的任鸽只好如实回答:“上个星期我和麦苗一起去了趟公墓。”
“公墓,是去看望她姐姐吗?呵呵,你要是再去,记得替我向她姐姐问好,我很想念她呢,尤其和她最后在一起的那一年时光,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吴宜之喜欢假笑,要看他真正的微笑是很难的事情,任鸽就看过只此一次。他的微笑很轻却就像沼气一般的让人很恶心,让任鸽多年之后都会在做噩梦的关口想到这个微笑。任鸽张了张口,却像发不出尖叫声音的鱼。这样子徒劳挣扎的任鸽让吴宜之安心,他盯着任鸽看了一两分钟,满意于她的反应之后终于问她:“麦苗她姐姐的墓碑上有她的照片对吧,你说——”他拉长了音节,揶揄着任鸽:“她和麦苗像不像,我觉得像极了。我还需要提醒你什么吗?
“不用。”任鸽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吴宜之挥了挥手:“很好,看在你不敢骗我的份上,我给你四个字的忠告‘好好做事’。好了,你出去吧。”
任鸽从会议室出来,口干舌燥可样子却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上下都是汗。她躲过同事们好奇的眼光,跌跌撞撞的去地下停车场,几次点火开车差点无法启动。当她开着她的车混入下班的车流的时候,并没有一丝安全感,只觉得A市各处的监视设备都让她无所遁形。
是回家躲在棉被里不出来,就像小时候害怕打雷闪电于是在夏夜也死活要蹲在厚棉被里闷出一声大汗才觉得安全?可现在这无法给任鸽带来丁点安全感。在小区大门口任鸽把车停下,哆哆嗦嗦的抽出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钻进了车里。这次,她直奔于A市的一家同志酒吧,在半个小时内喝得吐了两三回。
按照酒吧的老板观察,像任鸽这样的客人,向来就不是来喝酒的,更多的是单刀直入的想要“放松”。果然任鸽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一屁股坐在吧台上,就对他说:“要一个温柔点的妹子。”
五分钟之后,任鸽醉眼朦胧的看到了阿莱。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任鸽问阿莱的第一句话,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这辈子的第一个女客人,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幸好她看起来不凶,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癖好,表情也没那么邪恶。
“我叫阿莱。”阿莱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她伸出手想和任鸽握一握,又觉得这样和嫖客握手太奇怪,又尴尬的把手伸出的同时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大概是任鸽心情太过烦乱,只随意的点头讲:“很好,阿莱。”她喝掉第五杯不加冰的威士忌:“能扶我去对面那个饭店吗?我想我喝醉了。”
这是阿莱的第一次坐台经验,她看了看老板,见老板不置可否的点头便跨起任鸽的包,扶起任鸽就往对面的饭店走去。任鸽虽然步伐凌乱,但还不至于东倒西歪,甚至还能在阿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的往四周观察,到底有没人跟踪或者监视自己。
开房、上楼、插卡、任鸽倒在那张死大死大的床上闭着眼睛,她怕一张开眼,能看到的景物都会天翻地覆。直到那一阵的酒劲过去,才摸了个枕头垫在自己脑壳下面。张开眼睛,不欺然的却看到一个裸*女站在床的前方,用董存瑞炸碉堡的激动心情视死如归的看着自己。她不禁一时之间脱口而出的是:“你。。。你。。要干吗?”
阿莱用这个别的客人一看就要起鸡皮疙瘩的姿势站了挺久,以为醉醺醺的这位客人会一睁开眼睛就狂野的把自己扑倒在床上,可这客人在临门一脚时候却忽然纯洁的让人发指,她只好硬着头皮先把话讲清楚:“客人你是要做T还是做P,全套1800,半套600。但按照行里的规矩,一般来说你都带我开房了,只能付全套的价格才行了。”
任鸽把被子搂得更紧,十分怕阿莱把自己给强*奸了,连连说:“行,一千八就一千八,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她在床上胡乱的捞着,想把阿莱脱在床上的衣服全扔给她,赶紧把随便谁看了都脸红心跳的身体给速速遮住。
“我会很多姿势的。”阿莱并没有接过任鸽扔过来的衣服,表情不带一丝猥亵的犹如一个和风投谈话以便兜售自己创意的小小营业主:“客人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姿势,我肯定能配合。当然太复杂需要道具的就得继续加钱才行。”
有些语塞的任鸽揉了揉绷得自己生疼的太阳穴,声音因为酒精的灌溉而有些嘶哑:“这位姐姐,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我们再说后面的事儿”
这让阿莱十分惋惜,转战女同这一块陌生的处女地的时候她发誓要让自己惨淡的过去成为历史,她的目标变成了“A市女同界最厉害的花魁”。可没想到第一次就遇上一个扭捏的客人。但顾客就是上帝,她只好听话的穿上了内衣、内裤、闪闪发亮的T恤,然后俯卧在任鸽旁边,在她耳垂旁边低吟:“哈尼,这样你满意吗?”
“如果你不叫我哈尼,那你的服务就是一百分。”任鸽摊在大床的右边不想动弹:“我大约半夜三点会离开,看你是想在这儿住一晚还是搭我的车我送你回家,你可以不用和我聊天,我睡睡醒了酒就走。”
阿莱疑惑的看着任鸽,拍了拍她的脸:“可是我还没服务你,怎么就一百分了?难不成你是公安局的卧底?专查我们这些黄赌毒的作案人员?”
性工作者们都不是编了一套凄惨可怜的身世欺骗嫖*客的吗?为什么自己遇到这个这么健谈,完全没有心灵受到了巨大创伤的样子?还一副非和她怎么样怎么样才是银货两讫这世界才会正常?任鸽瘪了瘪嘴,极力抖掉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我就是想找个人看着我睡觉而已。”
“怪人。”阿莱叹息了一句,却乖乖的爬到床的左边,不说话,和衣而眠,
第二天早晨,任鸽酒醒的时候,不仅交给了阿莱一千八百元,还特地把她送回她租住的小区,和她挥手道别。上班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后照镜,没什么异常。
一连四天,任鸽都在同一个酒吧找同一个坐台女出台,连程序都是一样。她会先喝两杯酒,然后等着阿莱磨磨蹭蹭的把该挣的外快挣完之后,再和她在同一时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