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看着死物一般的漠然眼神让温柔有些发慌。
有些陌生而又凛冽的气息从对方的神情上弥散开来，如利剑一般刺透她的心房。
王小石却小心翼翼道：“林渊？”
这不可能，他明明躲得开的，他怎么会躲不开？
以他的自尊，又怎么舍得留在原地，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林渊朝着他笑了笑，然而那笑容亦是冷漠的。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上。
温柔目光一闪，怯生生道：“你……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谁叫你刚才多嘴？”
她忘不了这年轻人方才是如何出刀的，但也一时半会儿低不下头来。
可王小石却忽然厉声道：“住口！”
温柔几乎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王小石用如此严厉的口气与她说话。
可她也没干什么错事啊？不就是打了个巴掌吗？
以前她也打过许多人的巴掌，但他们不也笑呵呵地当开玩笑过去了吗？
王小石的手忽然搭在了林渊的手上。
他眉目温静，目光中带点歉然之意，任谁都看得出他眼中的意思。
林渊却叹了口气，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仿佛已经很累，累到不想再说任何话。
而王小石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
就算温柔想跟来，他也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走着走着，便有一股异常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中间弥散开来。
王小石咳嗽了一下，看着林渊那还有些红红的面庞，道：“你方才为什么不躲？”
林渊忽然揉了揉脸，道：“你不是已经有些猜到了吗？”
王小石叹道：“因为你若是不躲，我一定会对你怀有愧疚之心，这样一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温柔同行了。”
可惜在他心中，是真的想要三人同行。
因为自白愁飞苏梦枕之后，再也没有一人能像林渊这样与他交心了。
林渊停了下来，忽然淡薄一笑道：“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王小石疑惑道：“你说。”
他的手拉着对方的手，仿佛感觉到对方身体里的凉意一点一滴传了过来。
为何他的手那样的凉？
王小石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想努力温暖他的。
林渊这才看向他，淡淡道：“我有几十种方法，既不伤到温柔与你的感情，又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你，让你我身边少个烦心的人。为何我偏偏要用这种既愚蠢又可笑的方法呢？”
王小石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因为她实在太吵了？”
——原来你也知道。
林渊忍不住笑了笑，抬起头，好像望入一片虚空，又好似看见某位故人一双幽沉的眸子。
然后他才缓缓道：“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当她扇你巴掌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妈呀，我都快被自己的演技感动了。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如此矫情蛋疼的话。
诧然，心痛，困惑，还有些许无法压抑的愤怒……
王小石眸光一闪，喃喃道：“这便是你想让我感受的吗？”
不过是一个巴掌，扇在他身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那人是温柔啊。可当他要被扇巴掌的时候，林渊竟是这般愤恨与心痛么？
林渊却含着几分萧索之意，苦笑道：“可细细一想，你不是我，又怎能真正明白？”
这句话却是真心而发。
——是啊，就算我给了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暗示，我还是不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对你说些什么。坑爹啊……难道非要让我直说么？真的说出来我那老脸都可以剁碎下菜了。
出人意料的是，王小石却忽然低头道：“不。”
林渊没有听清他说什么，正在疑惑之时。王小石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抱住了身体越来越冷的林渊，像是要给予最后的几分温暖似的。
“我一直都明白的。”
林渊几乎是僵硬地被他抱着，即使是有些微微的挣扎却也是因为对方实在抱得有些紧了。他面上惊骇无比，心底却翻起了滔天大浪。
——妈蛋，敢情我在这边装了半天的恋爱中文艺青年，说了半天矫情话，你居然和我说你早就明白了！？王小石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混蛋！把我丢掉的脸统统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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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里算是几分演戏几分真心把=v=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能三更，但是我还是做到了嘿嘿嘿
敞开心扉
一想到王小石或许早就知道他昔日种种暗示有何深意,林渊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他的目光在惊骇中带着几分茫然。他所有的理智几乎都被方才的一道惊雷炸得四分五裂,然后碎落一地。
初时,王小石只觉得被他抱着的那人如同石雕般僵硬，不知是适应不了他的忽然袭击还是因为震惊而短暂失神。这样的想法刚刚划过他的脑海，他便察觉到林渊猛地一颤，仿佛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他刚刚……有说了什么很可怖的话吗？
王小石有些疑惑地放开林渊,却见他眸中仿佛有明灭不定的光影,似是惊骇，又似是犹疑，一时之间令人难以分辨其情绪。
他侧了侧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渊的神色,慢慢地问道：“你可还好？”
林渊这才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用一种冷漠到了极点的神色问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好吗？”
王小石挠了挠头，用一种既困惑又无辜的眼神看着林渊。
“我我我又说错话了？”
看他那憨憨纯纯结结巴巴的模样，无论是谁都要心肠一软，大度一回，说些体贴的软话。
可林渊的面容猛地一搐，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你既然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那为何不和我详说？”
王小石眨了眨眼睛，接着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顿了顿，眉宇之间被一片朝霞暮雨般的温柔之色覆上，又敛了一缕澹然笑意在唇边，道：“你每次都是一句带过，不肯多说，我便觉得你是只希望我明白，不希望我多谈。”
说完这句话，他便皱了皱眉头，如秋波般澄明通透的眼里有一丝惑然之色闪过。
“难道不是这样吗？”
林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天，那双冥界无底的眼中一丝情绪也无。就在王小石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时候，他终于开始仰头望天，神色迷离而空茫，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自口中溢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实在是令人惊叹。”
“啊？”王小石忽然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
通常来说，当林渊开始说些不太着调的话时，情况都有些诡异。
随后林渊便将目光对准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你打算啥都不表示？你的答复呢同学？是零分还是一百分你得给个分数啊，这个时候别给我天然呆化啊！
幸运的是，王小石好像已经明白他此刻的意思。
他的目光在瞬间沉凝下来，如同瀚海秋波一般，看似通透，却是深不见底。
“其实我虽然明白，但却不知如何回应。”
林渊的目光微微柔和下来，这仿佛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对□处处失败的小石头。
他要是在此刻热烈回应一通，林渊反倒要觉得疑惑和诧异了。
王小石笑了笑，仿佛有些茫然的样子。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也猜不准你究竟想要什么。苏大哥求的是金风细雨楼的未来，白二哥求的是一朝高飞，温柔求的是有人疼爱呵护。”
他看向林渊，眼中明熠生辉，如熹光月华一般，暖人心扉之余，却并不刺目。
“可你呢？你并不是这世间的人。你处处助我，为我百般考虑，又留在我身边受人非难，又能求得什么？”
林渊忽然只剩下苦笑。
——求得什么呢？求得你心中一个圣母的好印象？算了吧，不过是因为你让我觉得舒心，我也让你觉得舒心一点罢了。
两个失去过重要之人的家伙彼此在一起做个伴，就像是寒夜里两个孤单寂寞的人彼此靠在一起取取暖，就算暖不了对方，也能够暖暖自己啊。
他所想的就这么简单而已，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王小石又微微笑道：“后来我才开始明白你能在我身边求得什么。”
林渊抬起头，带起一丝苍然浅笑，像是看过了这红尘万里，阅尽了这人世悲欢。
“说来也可笑，我在那么多人身边都得不到的东西，竟然在你身上得到了。”
在那么一瞬间，往事浮沉的悲喜便如烟云一般轻笼在他眉头，一点一滴化开，如同白雾蔼蔼，又似苍雪茫茫，化得久了，只剩下寂寞冷意刻骨入髓。
孙青鱼在这人情场里浸润得久了，少了当年的直率与磊落，倒是学会了对一个不值得效忠的上司低头，也学会了算计一个真心喜欢他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