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从书里回到现实的时候,却发现他身边那个小鬼头不见了,这个孩子似乎存在感低的有点离奇。赤司合上书,刚要出门,却见那个蓝色的身影满脸兴奋的跑了进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献宝似地将他手里绿色的植物递给他看:“你看,我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找到茉菜了,可以吃的哦~”
不到一个星期,黑子就拔干净了那块地。
赤司实在有点不明白这个小鬼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种野菜。
黑子却歪着脑袋一脸怀恋的说:“这是我的家乡菜呀!”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脸的落寞。
但是很快的又转换了情绪,自顾自的说道:“我的故乡有一片大大的草地,每到春天的时候上面就会开满各色各样的鲜花,连空气都是甜甜的香草味道……”
赤司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盛满阳光在那张精巧白皙的小脸上熠熠生辉,不自觉的就笑了出来。
很多年后赤司征十郎想起来,这恐怕是他和他一生中最安宁祥和的时候了,他不曾想到这样的笑容在他的生命里居然如昙花一现,再也不曾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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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春天就到了。
沉寂了一个冬天,黑子似乎胆子更大了,赤司好几次醒来都没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见怪不怪,他并不担心那个小家伙会跑到哪里去,或者被什么人发现,因为按照他的经验来讲,如果不是黑子主动,极少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赤司刚要出门,黑子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和他迎面撞上。
“我听桐桴院的女仆姐姐说,宫里许多人都准备去参加春季狩猎大会,我们去不去啊?”
原本想开口拒绝的赤司见到那双饱含期待的蓝眼睛后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因为狩猎大会里面有那个曾经欺负过他的大王子,黑子一直极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很不幸的,上帝并不站在他这一边。
如果他知道他埋伏了这么久的梅花鹿是大王子的猎物,他去死也不扑过去了。
那只梅花鹿受到惊吓逃跑了,黑子狼狈的暴露在几人的视线下。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难得想起来眼前这个小鬼应该已经死掉了的。
赤司从丛林里钻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他的小侍从双手被捆在背后,在林子里逃窜,不时有箭矢从他身侧飞过,险险擦破他的身体却不致命。
他的大哥二哥此刻却坐在马上玩的尽心,不时就飞出去几只冷箭,看那个少年像惊弓之鸟一样逃开。
也不知道这个残忍地游戏进行了多久,那个少年已经浑身是伤,不停的跌倒不停的爬起来……鲜血染红了他途经的树叶和草地,带着惊惧的碧蓝色眼睛仿佛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
黑子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一箭毙命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窜至他的眼前,将他压倒在地,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原本该射向他的箭矢。
黑子惊魂未定的对上那双异色的眸子。
赤司站起来,低头对着马上两个华服的少年:“请两位王兄饶了我的仆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赤司垂下眼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谦卑讨好的笑容。
一支箭矢从他脸颊边飞过割破了他的脸皮。
红发的少年低着头,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前面传来少年变声期时沙哑的声音:“啊,抱歉,手滑了。没想到是三弟你的仆人啊,我是想放过他,可是他吓跑了我的梅花鹿呢,要知道大哥我今天可是苦苦追了它一天啊……”
马上的少年看起来很苦恼,眸子里却盛满了讽刺和嘲弄。他身边几个同样坐在马上的仆从随即起哄起来,说他们的主子有多么的不易而这个小少年有多么的可恶。
至死至终,都没有人将眼前这个三王子放在眼里。
红发的少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低垂的眼皮掩盖了那双异瞳里的戾气,低着头单膝跪了下来,谦卑而忍让:“我知道这林子里有种动物,皮毛可以根据气温变色,如果放了他,我就替王兄捉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大王子挑眉,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如果我没有做到,就把两只眼睛挖出来,给你们吧。”
看着面前神色毫无波动的少年,大王子咧了咧嘴得意的笑道:“好,不过,你的小侍从得先由我们保管几天。”
☆、40殿下,请放手/主赤黑/THREE
大王子看起来心情似乎特别的好,一路回来竟没有打骂过任何一个仆从。
到了正殿,侍从将拈回来的孩子往地上一放,恭敬的询问他的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王子拿着女仆递上来的红茶,尝了一口,眼角瞥了眼地上蜷缩成一团、伤口上的血不一会就弄脏了白玉地板的少年,嫌恶的眯起了眼睛:“把他交给后院的阿勇去吧。”
跪在地上的仆从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领了命令将人给带了下去。
二王子进屋前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勾起嘴角笑道:“王兄真是坏心眼呢,明知道那个老头子最喜欢这种小孩子了,要是到时候三弟真的找来了怎么办呢?”
大王子嘲弄的的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放心,他不会再从那个林子里出来了。”
黑子半昏半醒之间被人丢在了柴房里,粗糙的稻草刮着他的伤口又痒又痛,像千百只虫子在一点一点的啃咬一样,他想移动一□体却发现更本无能为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吹进来一股带着浓烈酒味的冷风,一个黑色的影子覆盖在他的视线上方。
黑子聚起精神去看,只能看到一个月色下逆光的影子。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身影像破碎的瓷器在石板上刮过一样刺耳,随即朝他俯下1身来……
粗糙的犹如沟壑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摩挲,竟比稻草还要刮人,黑子缩了缩身子却被那只手毫不客气的朝他扯了过去。
厚重的身体很快压在了他的上方,来人满嘴的酒气喷了他一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少年长时间盛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溢满了出来。
树林间举着弓箭的红发少年突然觉得一阵心悸,手一滑,箭矢插着目标飞过去,他捂着胸口蹲下来,一脸的莫名。
就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箭矢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大王子这天心血来潮陪着他刚娶回来的美丽妃子观后花园,却见到他的侍从和他的园丁吵得面红耳赤,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直到他不满的咳了一声,两人才如梦初醒,紧张的跪了下来。
“怎么回事!”大王子带着明显的不悦,这让地上的两人的再次缩了缩身子。
最先是那侍卫开的口:“殿下,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好像快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
“可是……”侍卫似乎还有话想说,却被屋外进来的另一个侍卫打断。
“殿下,三王子来了。”
大王子俯视着台阶下的满身伤痕,衣衫蓝楼的红发少年,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浮现在他眼底。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小鬼命居然这么硬。
那个奄奄一息的蓝发少年被人拖了出来,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除了最开始的抽搐,再没了丝毫的动静,一双碧蓝色的眼睛死灰一样的毫无动静,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光着的下半1身,带着被人折磨过的糜烂痕迹,满是血污。
红发少年一双垂在袖子里的手握的死紧,直到掌心出了血,再慢慢地放开,给上座的年轻人磕了一个头,将嘴里的血腥味全部吞咽了下去,才冷静地说道:“谢谢王兄不杀之恩。”
上座的大王子挥了挥手,打着哈欠一脸倦意的掀开身后的帘子离开了。
满身伤痕的少年抱着他的小侍从,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辉煌的大殿,单薄的背影却比所有人都挺的笔直。
没有人看见那张被树枝刮伤的脸上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表情以及弥漫着铺天盖地黑暗的异色竖瞳,除了他怀里那个神情木然的孩子。
十年后。
落山公历511年,洛山大王子陨。
他是死在花圃(妓1院)里的,浑身上下仿佛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刮了很多细长的伤口,浑身赤果的被人挂在了花圃大堂中央的屋梁上。
为此国王暴跳如雷,砍了花圃所有人。
赤司推开虚掩的房门,白纱帐里静谧的仿佛只剩下空气,他却笃定般的抬脚走了进去,仿佛知道那个少年一定会在里面。
蓝发的少年闭着双眼靠在水池边的白玉石台上,袅绕的水蒸气将白皙的肌肤渲染的亮泽而透明,一头温顺的水蓝色短发乖巧的服帖在那白玉般的脸庞上。
昔日稚嫩的眉眼已经张开,像悄无声息盛放在空山幽谷的白兰,轻蹙的眉头却带着红尘里不经意惹上的哀愁。
好像察觉到有人进来,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平静无波的碧蓝色眼睛像阳光下的矢车菊。
红发少年早在少年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跳下了水,衣裳完整的慢慢朝水池另一头面无表情的少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