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 (retrospect)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门被虚掩起来。
　　周行怀往办公室附近挪了两步，他盯着门开始默数，不负众望，刚数到二里面就传来男人尖锐的叫嚣声。
　　“你们十班的学生是学生，其余班的就不是。你们学校的办学宗旨是什么？来之前我就是因为信任你们所以才选择这里……”
　　“现在你们出现的这种情况算怎么回事？你们班上的学生有特权，教育被腐蚀，你们做老师难道就没责任没义务去阻止？”
　　周行怀拨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隔着一扇门依旧觉得魔音灌耳，他一连退了十几步靠在正对十班后门的窗口，俞意正好盯着后门张望，看到周行怀立刻朝他招了招手。
　　他的小动作不太凑巧全都落入了侯老师的法眼，侯老师把课本往讲台上一放，说道：“解时生的同桌，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地面上的水干透了，留下一圈一圈不太明显地白色波纹，解时生微微低头看着地面。
　　班主任说道：“其实特权这件事儿……”
　　学生家长见她想要解释，只理解为争辩，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解时生说道：“既然你们没有权利解决这件事儿，我们也可以找年级主任，再不行就找校长。”
　　“拿着职工卡取餐，每天都站在队伍最前面，这还不算特权了？”满脸淤青的学生不忿地说道，他低声嘀咕道，“每次都考第一，说不定连月考的卷子他都提前做过了。”
　　男人拽了他儿子一把，训斥道：“没你说话的份，没大没小。”
　　班主任转头对解时生说道：“让你哥有空过来一趟。”
　　“他最近不在江州。”解时生抬头说道。
　　班主任把通讯录翻得直响，她清楚解时生的家庭状况，解时生的家庭联系人上只标了一个异姓哥哥。
　　解时生的哥哥她只见过一次，她把碎发挽到耳后，她能看得出来解时生和那个哥哥的关系称不上好。
　　她对于解时生的解释是默认的。
　　“让他爸妈过来，孩子在学校这样，做家长的不该来看看？孩子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以后那还得了，无法无天没人管了？”
　　班主任见他越说越离谱，忙拦了一下说道：“您这话就严重了。”
　　“你真的误会了，特权的事儿要怪就怪是我们老师的失职，是我们让他去帮忙买午饭。”
　　他不信，只想要个解决办法，蛮横地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儿？”
　　班主任刚想开口，良久不吭声的解时生突然微微抬起头，说道：“我没打架。”
　　家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说什么？”
　　“打你儿子的，不是我。”解时生重复了一遍说道。
　　“办公室里面打起来了！”刚一下课坐在门口的人就传来了最新消息。
　　俞意猛地站起来，凳子腿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姜白捂着耳朵回过头问道：“你干嘛啊？”
　　俞意凳子也没扶，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揣到兜里，说道：“太热了，我去洗个手。”
　　他出了门就往左转，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刚走了两步就撞见了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解时生。解时生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抽空看他一眼都没有。
　　在他经过俞意身边的时候，俞意问道：“你没事儿吧？”
　　解时生回过神来朝他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教室。
　　笑得一点都不好看。
　　俞意摸了摸兜才发现，刚才揣进来的纸巾被他揉成了团。
　　班主任站在门口发现俞意在走廊里发愣，她喊了俞意一声。
　　俞意回过神来，问道：“老师，有事吗？”
　　“先进来。”
　　他只好进了办公室，班主任把英语周报递给他说道：“这是这周咱们班的报纸，五十三份，多了拿回来给我。”
　　他在班级待了几天，老师要发点东西都会叫解时生帮忙，而不是像这样随便抓来一个转校生。
　　为什么不叫解时生来做？
　　俞意张了张嘴，班主任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那份借同学的复印一下。在新班级觉得怎么样？最后一排如果不习惯的话，我尽量帮你调整一下。”
　　“不，”俞意有些急切地拒绝，片刻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又接着说道，“在最后一排挺好的，而且我的新同桌是个特别好的人。”
　　班主任有些愕然紧接着笑起来，说道：“嗯，好好相处。”
　　周报是姜白和江予一起帮他发的。
　　他回到座位，桌角放了一杯封口的奶茶，吸管和他的中性笔横在一块摆出个平行的姿势。
　　解时生不在座位，不知道去哪儿了。俞意把奶茶往书桌里一塞，凑到前面问姜白，“你给我买水了？”
　　“没有啊。”姜白说着，回头扫了一眼俞意的桌面，“谁给你买水了？有什么情况。”
　　姜白一无所获，八卦落空。
　　不是姜白。
　　俞意使劲儿地捋平嘴角，搪塞姜白说道：“我逗你玩。”
　　“发疯，没救。”姜白总算把他的脸转了回去。
　　俞意把吸管插好，喝了一小口，还咬到了两颗珍珠，还有浓浓的甜味。
　　上课铃响了解时生才回到座位，课上了一半，俞意的奶茶还剩下三分之一，他实在忍不住快速在纸条上写上一行字扔到了解时生右手边。
　　——谢谢你的奶茶。很好喝。还有……这个奶茶的名字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尝过这个味道。
　　不一会儿纸条又被传了回来。
　　——蛋糕奶茶，谢你上次的酸奶。


第11章
　　放学之后他们专门往小吃街的方向走。
　　俞意昨儿刚被神笔俞良嘲笑是个大闸蟹，从昨晚上开始就踌躇满志的打算拒绝诱惑，结果下课铃一响，他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姜白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念叨道：“带你去吃江州特别有名小吃，还要尝尝本地汽水。你在涂北肯定没吃过。”
　　他那点并不牢靠的刚刚建立起的防线被一举击破，连个涟漪都没能掀起来。
　　周行怀分了一串羊肉串往俞意这边递过来。俞意一心挂在江州有名小吃上，周行怀的手也是半伸不伸，压根没到俞意的眼前。周行怀皱着眉出声问道：“不能吃辣？”
　　俞意这才注意到周行怀的动作，想伸手去接，发现右手拎了东西连忙换了一只手接住，说道：“谢谢你。”
　　江予看了一眼俞意手里拎着的袋子，看着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从放学到现在俞意已经拎一路了，他问道：“俞意你这拎的是什么啊？”
　　“没什么。”俞意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袋子。
　　这一动作直接让站在他身后的姜白轻松截胡，他抢了袋子快速地往里看了一眼，看完眉头不可置信地蹙起来，随即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边乐边说道：“都空了你还当个宝贝拎着，俞意你可真行。”
　　江予凑过来扯了一下袋子，看到里面空了的奶茶，拿着还剩半串的烧烤站在路边笑。
　　俞意被他们说的没脾气，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就把奶茶拎着了，就算拿回家去想做什么？他心里没有确切的想法，但却是个莽撞的行动派。
　　“帮你扔了，别拎着了。”姜白旁边恰巧有个垃圾桶，他手一松袋子就垂直掉了下去。
　　“诶……”俞意刚出了声想阻止，可那边已经是尘埃落定，没了回转的余地，袋子正中目标进了垃圾桶。
　　往回走的时候俞意咬了一口羊肉串，却觉得嘴里都是那杯蛋糕奶茶的甜味，他低头看了一眼又咬了一口，这次辣椒呛得他咳嗽了起来。
　　周行怀说道：“有病。”
　　小吃街上人多，大多都是三五一群结伴来逛逛。周行怀被迎面走过的人撞了下肩膀，力气不轻。
　　周行怀没防备被撞得一个踉跄，他抬起头来，认出是中午和他打架那个孙子，他一把揪出了他的领子。
　　俞意走在周行怀边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对的，他回过头去拉周行怀，有点拽不住。周行怀白天的气还没咽下去，这人还敢在他跟前晃来晃去，他一贯的宗旨就是不老实接着揍。
　　“我操你大爷周行怀！”
　　他那张脸都让周行怀揍花了，江予看了一眼围过来的人群，皱了下眉，打圆场说道：“在学校闹就闹了，出来还说这些事儿干什么。走了。”
　　江予说着抓了一下周行怀的胳膊，他小声地说道：“明天还真想请家长？”
　　周行怀松开他的领子，伸手一推，那人一个踉跄直接坐在了地上，周行怀转身要走，那人扯着嗓子喊道：“周行怀你个傻逼。你给他出头，他在办公室里跟老师说什么了，你知道吗？啊？”
　　俞意一顿，心头一紧，冒出想让这个人立刻闭嘴的想法。
　　但天不遂人意，周行怀回过头，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讽刺道：“给别人卖好也要看别人领不领情，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怎么样？”
　　“你上赶着给别人出头，别人在老师面前撇的干干净净。”
　　周行怀攥紧了拳头回身快走了两步，那人见周行怀生气了立刻掉头就跑。
　　“这人嘴碎，在九班也没少挨揍。”姜白走过去拍了一下周行怀的肩膀，把人往身边拉了拉说道：“行了，人都被你吓跑了。打道回府吧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