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办事自然牢靠,第二天清晨,宋濂一边帮程蝶衣向耳后理着头发,一边听秋明的报告。听到马盛想要逃跑的事轻蔑地扯了扯嘴角,这种人,真真是无趣之极。
程蝶衣对着镜子正了正自己的蝴蝶领结,开口道:“我看今天的事儿有点悬,你昨天就不应该把他们放回去的。夜长梦多!”
宋濂却道:“虽然是这样没错,但除了二姨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那份东西在哪。咱们只知道大概是个纸质的书面记录,至于是日记、书信、字据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咱们一律不知。如果她不主动帮我们找来,那东西也不会自己长脚吧。”说完,他凤眼微挑,平添出一份狡黠,“而且,马盛想逃也是好事儿。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万氏还能不能下好决心把东西拿给我还不知道呢。”
程蝶衣笑着揶揄道:“人多说兵匪一家,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啊。也不晓得你们把马盛折腾成什么样了?~”
宋濂从后面抱住程蝶衣,转过对方的下巴就在嘴唇上亲了一口,道:“怎么,心疼那个小白脸了?~”
“跟你说正经的呐!咱们今儿个还是早些去宅子吧,别再生出了什么事端!”程蝶衣红着脸从宋濂的怀抱里退开,用手背擦了擦嘴说道。
…………将军,我真的这么没有存在感吗…………(作完报告之后就一直杵在旁边的秋明)
一路驱车到了宋府的大门,门房一如既往迎了两人进来。
刚一走进大门,宋濂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往空气里嗅了嗅,对一旁的程蝶衣说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他这么一说,程蝶衣也觉得有,道:“……唔,有股焦糊气……”
两人对视一眼,两人均是瞳孔一缩,就看见西北角那里好像飘起了黑色烟雾,在下一瞬间,就像被什么东西助燃了,一片橙红色火焰窜了上来,火势极大,浓烟滚滚,只听宅子里的下人们大叫着“走水啦!走水啦!!!”
坏事儿了!西北角的院子正是二姨太住的地方!!
宋濂和程蝶衣撒腿就往西北角的小院跑去,越往里面去,烟就越大,程蝶衣也顾不上今天穿的新西服,手帕一扯两半就往一旁的水缸里一浸,塞了一条到宋濂手中。两人用湿帕子捂住口鼻,身体微弓着走到那里,院子里外早已成了一片火海!!虽然屋外面好些下人都在拼命泼水救火,可是火势太旺,他们所做的努力都只是杯水车薪!
宋濂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把帕子系在脸上,一下子就冲进了火场!事情已经快有眉目了,万氏不能在这个当口上死!
程蝶衣一个闪神,宋濂的影子就消失在了黑洞洞的还往外冒着黑烟的门口!他虽然心急,但还没有丧失理智,敏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这是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的话。脱下自己的外套,往水缸里一浸,披上就也往屋里冲去。
可视度很低,程蝶衣的眼睛都被熏红了,他的身体几乎匍匐在地,耳边都是木头被燃烧炸开的噼啪声。幸好这宅子还算建的踏实,并没有完全采用木质结构,所以屋顶到现在还没有塌,这院子也不算大,很快他就看到了背上驮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的宋濂。
眼睛一亮,迅速脱下自己湿哒哒的外套往两人背上一罩,飞快地窜出了火场。就在他们出来的一瞬间,屋子里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主梁被烧断了!
宋濂瘫倒在地还喘着粗气,冷不丁地就被赏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被打得一愣,抬头一看,一脸怒意地程蝶衣举着一只手,嘴唇气得发抖,“你!你,你居然敢!!”
眼见着程蝶衣双眼通红,站起身冷着脸就要走人,宋濂一下子反应过来,死命抱住程蝶衣的大腿,说:“好君越,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走!!”
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难为情,程蝶衣脸色通红,也不说话,使劲儿扯着自己的腿。
正当宋濂心急如焚时,院门口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男声:“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怎么会走水呢!你们都是吃什么的!!”
程蝶衣一听这声音,理智也回来了,虽然依旧不理会宋濂,但也没再给他难堪。宋濂爬起身来,就看到宋老爷子拄着手杖走进了院子,看到那满目的疮痍,嘴巴张得老大。他一个回头就看到了宋濂和程蝶衣,以及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万氏,眉头皱起,虽然没有问程蝶衣“你怎么在这儿”,可那目光真真切切就是这个意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唯一的儿子,见他除了有些狼狈,没受什么伤,心里定了定。
不一会儿,火势被压了下去,可是二姨太的院子也毁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大事儿,曹氏和姜氏也赶来看看。姜氏挺着肚子一来,宋老爷子就连忙过去搀扶着,责怪地说:“你有了身子,来这里干嘛,也不怕儿子受了惊吓!”
姜氏道:“老爷,我心中实在担心二姐,不过来看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虽然心里还有些火气,可是冷静下来的程蝶衣马上就接到了宋濂意味深长地眼神。一直清心寡欲冷冷淡淡的姜氏如今变成了个关心姐妹的人,“担心二姐”,她是在担心万氏死了,还是担心万氏没死。就连一向跋扈张扬的曹氏此刻也变得异常沉默,从进了院子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去的路上,宋濂说道:“好了,君越,你就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这样冒险的!”
程蝶衣虽能理解他,但想到敏之这么不顾及自己和女儿,心里就来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道:“你若真能做到我就要烧高香了!”
宋濂讨好地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今天倒是颇有收获啊!”
程蝶衣被他岔开了心思,回想着今天的事道:“的确。那人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有些急了,他/她想杀人灭口,却不知道越做越错。”
“不错。今天咱们刚到的时候只是有一小股黑烟,可见火势并不算大,可是接着就猛了起来,再加上我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屋子里那股浓重的气味,绝对是有人故意放火,撒了汽油!”宋濂说道。
程蝶衣接着说:“而且二姨太也非常奇怪,没有人听到她呼喊求救的声音,总不可能一开始就被火给熏晕过去了吧。我刚才偷偷观察了她一下,呼吸非常平稳,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昏过去,而是一直保持了睡着的状态,是有人要烧死她!”
宋濂听到这一点,赞同地凑过去搂住程蝶衣亲亲耳朵,被程蝶衣冷着脸猛地推开,尴尬地继续说道:“那人这么做就说明咱们离真相很近了,虽然二姨太没死,只是有点烧伤,可人毕竟还没醒过来。再加上,咱们要找的东西恐怕已经被付之一炬了……”
☆、证据
因为上次宋濂不管不顾冲进大火的事,程蝶衣冷脸相待了好些天,但终究还是心软了。
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往坏里说,似乎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可是往好里说,能有动机杀害宋濂母亲和二姨太的统共不过几人,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明朗化。
为了保证二姨太的安全,宋濂安排万海棠住进了最好的病房让他好好静养。
医院病房。
“二姨娘,看看这个。”宋濂递过去一张化验单,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的万氏结果之后,看了许久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一脸迟疑地看向宋濂道:“这,这有什么问题?”
程蝶衣虽然也看不懂那张写满了化学成分的化验单子,可是他之前已经听医生说过,便开口解释道:“之前给你做验血检查的时候,发现血液中的安定成分超标,所以这么大的火你都没醒……”
万氏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尖利起来,“我,我记得,昨天晚上睡前我喝了碗安神汤!!有人要害我!!!桃子,那个吃里扒外的小贱蹄子!……”
宋濂接口道:“姨娘,冷静。你说的那个桃子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吧,前几天就叫大火一把烧死了。”
对手下手果断且狠辣,多条人命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万氏一听小桃已经死了,下意识地就觉得是被人灭口,一把抓住了靠自己很近的程蝶衣的手,把人吓了一跳。她自己没注意,但下手实在不轻,宋濂微皱着眉不着痕迹地拉回了程蝶衣的手臂,只听万海棠说道:“他们还会来的,他们一定还会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涉及的人不少!宋濂出口问道:“你说的他们都有谁?”
万海棠想一下子被噎住了一样,想说但不敢说的模样让两人都觉得有些头大。现在物证没了,若是万氏这个人证也不肯开口,那一切工作都前功尽弃了。
程蝶衣知道现在该下一剂猛药了,万海棠明显是想说出来的,可似乎在畏惧别的什么东西,“二姨娘,别说蝶衣我说话难听。那些人摆明了是要让你变成不能再开口说话的死人,你又何必还帮他们隐瞒?您还年轻,大好的日子在后头呢,犯得着为了别人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