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棠听了还是沉默,神色有些动摇。
是夜,万海棠睡得正熟。
一个黑色的身影矫健地从医院外墙爬入二姨娘在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双脚落地,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趁着夜色,慢慢摸近病床上鼓起的地方,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是毫不留情地一刺。
但那人很快就察觉到扎进去的质感不大对头,惊疑地掀开被子,里面竟然已经被换了芯子,露在枕头外面的黑色头发不过是套在荞麦枕头上的假发,被褥之中是棉花做的假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可以被放低声音的脚步声,那人狠狠甩掉手中的假发套,时间来不及了,猛地撞穿了玻璃窗。
尖锐地破裂声吵醒了隔壁的万氏,她惊得做起来爬到床边,就看见一个有些矮小的黑影子从她原本房间的窗户里跳了出来,吓得把脑袋一缩,不敢叫他看见!
程蝶衣和宋濂就等着他来呢,一下子冲进房间,那人的身影刚出玻璃窗。抄起手枪,打开保险,程蝶衣在黑暗中又准又稳地就是朝着那人右肩膀来了一枪:要留活口!
漆黑安静的夜里,枪声和子弹入肉的声音任凭谁都能听得见。黑衣人的脚步软了软,捂住伤处继续跑,他的身法有些奇特,三两下就没了踪影。程蝶衣反倒有些懊恼了,早知道应该射他腿,让他走动不得!
宋濂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等长一点时间,你已经让他受了伤,查起来应该也能轻松些,咱们去看看万氏。”
万海棠一看见那两个人进来,就拼命地爬过去,披头散发的样子哪还能称得上漂亮,她惊恐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我不想死!!”
宋濂放松自己坐在床边,手指敲击着床沿,道:“二姨娘早些就这么做的话也不至于受今晚这惊吓了。”他抬了抬下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万氏结结巴巴地把事情一气都交代了一遍,当年的事情府里所有的姨娘都下了手。也不只是谁先起的头,总之朱砂是曹氏托自己弟弟搞来的;大夫是被姜氏买通的,大夫人死后这个郎中就被灭了口;她自己无意中看到了曹氏的丫头在大夫人的药里放东西,但也没声张,反而帮忙掩饰了起来。另外两个已经死了的姨娘也都是参与其中的,虽然作用不大,但也帮忙抹掉了些痕迹。
万氏说完,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宋濂,黑夜中随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那双丹凤的眼睛亮的就像猛虎,发出凶光。她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去,道:“就是这样了,大少爷。”
一室沉默,正当万海棠心跳的快要蹦出胸口的时候,程蝶衣缓缓开口,“事情是你们做的,但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万海棠跪趴着,颤抖着嘴唇说:“大少爷恕罪,我实在是猪油蒙了心。我也不知道是谁主谋的此事……我,我只是想着大夫人没了,于我有益而无害……这,这才一直没有说……”
宋濂越是不开口说话,她越是害怕。若是疾风暴雨之怒,大不了承受了就是了,人唯独恐惧的就是未知!
为了让自己更加有筹码,万海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瞪大眼睛,喊道:“大少爷!我,我还有证据!!只求你保住我这条贱命啊大少爷!”
她这一说倒让两人都提起了兴趣,宋濂冷着声音道:“证据?你的东西不都在那场大火中烧光了吗?”
万海棠万分庆幸自己的选择,舒了一口气,宋濂开了口事情就有了转机。她稍稍镇定了一下,说:“我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存在银行……我就是怕到时候被反咬一口,所以当年的日记我一直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过来了重庆之后,我又把保险箱转了过来!这个保险箱光有钥匙都没用,一定要我本人去,对上指印才可以的!!”
宋濂撩了撩眼皮,母亲在天有灵,天助我也!本以为东西已经被烧毁了,只剩下万海棠一个证人,没想到竟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沉默半晌,冷冷淡淡地说道:“想必姨娘的病也修养地差不多了,我看明天就出院吧,怎么样?”
万氏如今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何人谈条件的资格。她自己也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她手里的证据,大少爷根本不可能答应保全她的性命。当下只能称是,至于想逃走的念头,更是一丝一毫不敢有了。
“唔!!”黑暗中一个影子闷哼了一声,给他取出子弹的女人皱起纤细的眉,道:“真是没用!忍住了!”
那个黑影一句话都不敢说,在那个女人面前只能低着头,任她处理伤口。
女人包扎完成之后冷着脸净了手,骂道:“这点小事都办不了,这下打草惊蛇了!!”
黑衣人被说地不敢回嘴,只能静静地跪在地上,只听那女人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都没出岔子,果然当年就不应该心软放过的!万海棠那个贱人!都已经说了不能有一点痕迹居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黑衣人小心地开口,令人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您打算怎么做?”
那女人喝了一口参汤,低垂地眼眸里是令人惊心的狠戾,“一定要稳住老爷子,他要是一死,这家就是宋濂的东西了!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都白费了……为今之计,是要控制住另一个……”
为了保证万海棠的安全,宋濂安排她住进了宋公馆。也许在宋府里,那些人的势力足以遮天,但在外面,她们就什么都不是!如今他们已经快要打开那扇通往真相的大门了,可是还有最关键的一环没有解决,那就是动机!
究竟谁才是主谋,她又为何要杀害母亲?按理说,府里除了宋濂之外,再没有第二个男孩儿,这些妾侍根本就没有要杀人的理由。若是说肚子里有了男孩儿,为了保住地位而这么做还能让人理解……可在当年,宋渌已经出生,宋汝还没在娘胎里,时间对不上啊!
第二天出院之后,宋濂就开车带着万海棠来到了银行,取出了她承诺的东西。宋濂也没有食言,爽快地给万海棠提供了庇护。
他手中翻阅着那本厚厚的日记本,因为年代久远,纸张泛黄不说,还有些发脆了。
越看越是心惊,万氏昨晚说的那些不过是只言片语,怎比得上这记录地详细无比的日记来的直观?!万氏因为性格的原因,每章日记都详细注明了什么时间谁做了什么事。
他已经让人给宋沨发了电报,大概说了一下事情,若不是自己的同胞姐姐,他自始至终都以为母亲只是单纯地病逝
!事情已经快到了最后收网的时候,虽然少了动机,但就凭这些东西,要弄死那些女人也足够了。
沉着脸放下手中的日记,宋濂双手相抵,凤眼闭起:母亲,你的仇,我必让那些贱人百倍来报!
☆、野种
宋濂猛地将他整理地所有资料连同那本日记本摔在了宋老爷子身前的书桌上,嘴角噙着轻蔑的不屑,道:“父亲,看看,你那些小妾们做下的丑事!”他知道自己的态度极差,但此刻就算他涵养再好也没用了,淡淡地开口说:“我已经把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大姐,她这就赶回来。”
宋老爷子被宋濂摔东西的动作弄得火气直往上冒,心道这小崽子真是反了,对着自己的老子也敢这样猖狂!但听到自己儿子的后半句话,整个人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事情严重到要让沨儿回来,恐怕确实是要紧的事。
压下自己胸中翻腾的火气,他瞪了一眼宋濂,翻阅起手里的资料,越看那张老脸就越黑,眉心紧紧蹙起。
他只是翻了两页就停住了手,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说道:“你能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吗?”
宋濂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是不相信!母亲是老爷子的原配妻子,被人害死之后,自己把事实都摆在了他面前,他居然宁肯相信自己的几个姨太太,也不肯相信自己嫡亲的儿子么……
“父亲,枕边风吹得您老糊涂了吧……”宋濂周身戾气大涨,凑过身去扯着嘴角说。老爷子毕竟已经不在部队这么些年了,周围又是软言细语地好生伺候着,一下子被宋濂的气势给压住了头,想发火都不能。
没什么威吓力地拍了拍台子,宋老爷骂道:“畜生!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宋濂站回去,道:“父亲不信我不要紧,这本日记的主人就是二姨娘,你总该相信了吧。”宋老爷子拿起日记,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又听宋濂说道:“若不是大姐还有些当年的记忆,觉得母亲死状古怪,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您就算想要自欺欺人,这些东西也做不得假。”
万氏?!她跟敏之合起伙来了?!不,不可能。若这本日记里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万海棠虽没有直接参与当年的事,那也间接推了一把。敏之的性格自己还是知道的,他绝对不可能跟同样害了自己母亲的人联手……
他揉着突突的太阳穴,声音有些乏累,道:“那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