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怎么样?!宋濂简直想要撬开宋老爷子的头看看,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父亲。他一直以为老爷子对母亲还是念旧情的。可如今看来,他完全被哄得昏了头,这口气简直像是宋濂在无理取闹一样!
冷笑了一下道:“我能怎么样?就算我想把你那几个姨太太全数杀了,你不同意也没用啊。这个家还没轮到我做主不是么?你可心疼她们了,怎么舍得弄死那几个?母亲到最后病成那样你也不去看看她,只是在灵堂里出棺的时候拜了拜就算了事了。”
凭心而论,宋老爷子心里面不是没有愧疚的。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了当年,自己压根就没有去见自己的妻子最后一面。只知道是有人来报,大夫人去了。然后曹氏又跟自己说,停灵的屋子阴气太重,恐怕冲撞了,所以只是在妻子屋外面问了问情况就作罢了。等到再后来,妻子已经躺在了棺材中,棺材板儿都盖好了,他更没有可能看得见尸体的异状。
咬着后牙根,宋老爷道:“……你要处理她们可以,但得等到四姨娘把你弟弟生下来……至于曹氏,你,你可以随意处置……”
失望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抱有希望才会产生的。宋老爷子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坐姿,不敢抬头看宋濂的表情。耳边传来儿子仿佛听到了笑话似的笑声,“父亲,你确定你要让姜氏把孩子生出来?”
宋老爷见自己儿子这副前仰后合的反常样子惊疑不定,迟疑地说:“当然……”
宋濂哼笑道:“哦,我忘了,您还不知道。四姨娘的肚子,可也不止四个月了,到现在应该足有五个月。”
“许是天生这肚子担得大……”
“呵,是吗……”
姜氏以为自己做的很干净,况其她平日里吃斋念佛惯了,出去庙里烧个香再正常不过。自从她有了这个孩子,总是对宋老爷子说是送子观音娘娘圆了她的心愿。
据说那个寺庙的确求子很灵验,所以香客络绎不绝。而然秋明查到的是,姜氏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宋家的种,而是借着出去烧香的由头,找了花和尚借的种!
前些日子护城河里捞出来的光头男尸正是这个被做掉的和尚,开始宋濂他们并未将此事与姜氏联系起来。只是随着事情慢慢浮出水面,再加上重庆毕竟不是南京,姜氏在外面根本没有势力可言。她以为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就可以不让引荐的僧人认出来,但却不知道,只有别人有心想查,什么都遮掩不住!
姜氏为了能够尽快成功,这才“为了心诚”,在庙里住了一段时日。之前她一直为人冷淡,宋老爷子也不会拘束于她。
待到成事之后,估计又是派人做了“唯一”见过她真面目的花和尚。回府之后的事也可以猜想得到了,她假意同老爷子同房,又买通了大夫。
其实曹氏是真的得到了些风声的,可是她发作太早。姜氏利落地解决了和尚,死无对证,本想扳倒四姨太却不想连累自己关了禁闭~
如果说在大夫人的问题上,宋老爷子可以不在乎,毕竟都是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就算有感情也淡了;但对于涉及到男人尊严:比如说被戴绿帽子的时候,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宋老爷子除了不敢置信的惊,更有怒火中烧的气。他不想相信儿子跟他说的,但他忍不住想,万一这个孩子生下来真不是自己的种,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更要命的是,现在头一个查到这桩丑事的是敏之,这个一直跟自己犟头倔脑的儿子!
宋濂接下去的话让他再一次大发雷霆:“怎么样,父亲,这样你还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吗?”
他气得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下,站起身来抄起手杖又想像上次那样劈头盖脑把宋濂打一顿,谁知刚举起手杖,落下就被宋濂单手稳稳抓住。手腕猛地一扭,宋老爷子吃痛松了手,就见宋濂面无表情地两手握住手杖两端,硬生生地抵在膝盖上折断了!
“你!你!逆子!你竟然敢!”宋老爷子头一次看到宋濂这幅模样,心里既有害怕又是生气,指着对方的鼻子,话都说不利索了,整个人好像马上就要被气晕过去一样。
宋濂轻巧地将折成两半的手杖仍在地下,拍了拍手上微不可见得灰尘,道:“父亲可得保重身体,这接下去的事儿还得指望着您做主呢。”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推开房门走出去了。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虽然在老爷子面前他一直很冷静,但若是程蝶衣在这儿就一定能发现宋濂现在有多生气。阴沉着脸脚步飞快,刚一出院子门就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唔!……”
宋濂被撞得踉跄了一步,皱眉抬眼一看,被撞倒在地苍白着脸的赫然就是宋汝。虽然痛恨她的母亲,可他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伸出手打算拉她起来。谁曾想他抓住宋汝右手臂的手刚一使劲,对方额头都冒了汗。
一下子就把刚才和老爷子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身体一瞬间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宋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自己拉起她的一瞬间,浑身肌肉紧绷,额头冒汗,似乎在忍耐些什么似的……
凤眼眯起道:“三妹,撞疼了么?”
宋汝站起来,仍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低着头,道:“我,我没事儿。”
没事儿?骗鬼都不相信。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宋汝的两个肩膀,佯装焦急道:“我看你满头是汗,是在不像没事儿的样子。这样吧,大哥帮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你自己也不注意,别是生了病了!”
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不好拒绝,宋汝更加是被他两只抓在自己肩上的手弄得疼得要晕过去。不过身为女人的好处马上就体现出来了,只见她仿佛有些害羞地垂下头,道:“多谢大哥的好意。妹妹真的没事儿,只是,只是我碰巧,小日子……”
最后那三个字几乎就是蚊子叫一般,但宋濂还是听见了。状似尴尬地松开了手,道:“是这样啊,你瞧你大哥,遇事就喜欢着急。行了,我也不耽搁你了,忙你的去吧。不过,可要注意身体!”
宋濂既然摆出兄友弟恭的姿态,宋汝也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多谢大哥关心,大哥好走。”
宋濂笑着嗯了一声,两人同时转身离开。一个是嘴角略带讽意,一个是眉头牵着焦虑。
走出了宋府的大门,宋濂回头,抬起下巴轻蔑地看向挂在门口那个气派的横匾,上书宋府两个大字。
这里已经腐朽不堪了,里面住着的人,要换的面孔太多。处理完了这次的事,他也再也不想踏进其中一步了。
是夜,宋濂照常把一天的事和程蝶衣夜话。
“这就是你一直反感着不想成亲的理由?”程蝶衣抱住他的头,白皙的手指被握在对方手中把玩着。
宋濂眉眼微敛着,淡淡地说道:“嗯。以前我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若是从前就已经全数知道,只怕我这一辈子就见不得女人了。”
将脑袋磨蹭着程蝶衣的肩窝,长长的双臂圈住程蝶衣的细腰,淡淡地叹息,道:“你知道么,我其实压根就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呵,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可是她们也都只是可怜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罪魁祸首是那些不拿她们当人看的男人们……”
舒服地被捋着发丝,宋濂抓起程蝶衣的手,细细地吻着,着迷地说:“幸好,我还有你。”
双手温柔地捧起宋濂的脸颊,程蝶衣与他额头抵着额头,说:“你不光有我,你还有鹿嘉,有大姐。我爱你。”
对方的神情笑着,却又像哭着,“我也爱你。”
☆、清算(上)
二十来天过去了,就连宋濂也开始佩服起宋老爷子的忍耐力。他完全表现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实则在暗地里已经查了个底朝天。
但是这一点就连程蝶衣都很生气,“你父亲怎么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你都已经把所有的东西查好了送到他面前,不亲手查清楚还不放心?!”
宋濂看到他为自己抱不平,好笑地拉过来挠着对方光洁的下巴,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疑心病重,你又何必为了他生气。”
他这个姿态就像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大猫,程蝶衣喜欢这种亲昵的态度,但意识到对方在戏弄自己,爪子就伸了出来,揉乱了宋濂梳地一丝不乱的头发。
宋濂笑得像个大孩子,现在的他用不着担心也用不着焦虑,主动权完全在自己这边。这些天纠结在这个事情上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难得气氛这么好,他也觉得很放松。
一下子抓住程蝶衣纤细的手腕,举到头顶,身子往前一压就把程蝶衣按倒在了沙发上。嘴角微扬,模样和兴致盎然的猎豹毫无分别。
连他自己都感到奇特,这么些年自己从来都没有对君越感到厌倦,每次亲热的时候都一如开始时那样。
缓慢地抽下自己的皮带将程蝶衣的手腕系起来,皮带扣在对方舒适却无法挣开的位置停下。对于这种情趣,程蝶衣的接受度反而比宋濂更高,因为他充分相信敏之,绝不会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