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猴紧张地看着杜晨,杜晨瞥他一眼,笑了,“挺好。”
……虽然嘴毒了一点,但是心底很好!而且笑起来真好看。李小猴又默默地想。
而郑子一边面无表情开车,一边在心中“我艹”——这位大少爷今天心情竟然如此之好?听到他开口说谁“挺好”,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脾气上来可是连二爷都不给面子的啊!
第53章 欠债还钱
韩诚进了屋,第一句话就问,“叔,你这怎么一股油漆味?”
“闲着没事刷了刷大门。”吕然诺头都没抬。韩诚心里暗自高兴,刷了门,是不是意味着他叔改变主意,不打算走了?要不然店都不开了,刷门干什么?
但他知道他叔的脾气,没敢直接发问,转到前门看了一眼。这一水的血红,直接压在他眼睛里,看得他直磨牙花子——不是暗红,不是朱红,是血红啊!跟刚泼了一大盆鸡血上去似的!太扎眼了!
“叔……你这口味,挺特别啊。”
吕然诺溜达到他身边,看了一看,眉毛也是一皱。嘴里却说,
“我辟邪。怎么地,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
看他叔挺精神,说话夹枪夹棒使劲挤兑他,他就放了心。坐着说了一会话,他跟他叔报告了要去单位的事情,就告辞了。他叔也没留他。
一路骑到他爸单位,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人事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边上座位的大姐替他办手续,业务也不熟,心里也不耐烦,说话分外不客气。韩诚只能跟着赔笑。那大姐是管工会的,正巧有人来办工会住院补贴金,她就放下韩诚这边先去忙自己的业务。韩诚也不敢抗议,又多等了十几分钟。
办完自己的业务,他突然想起来他爸的住院报销金来。他吕叔告诉他,住院费用九成以上都可以单位报销,他爸那二十大几万的住院费用和抗排异药费用,基本都包圆了。他最初是从几个相熟的老同事——也是他爸的老同事——手里串的钱,那几个人早年间下了海,这钱对他们不算什么,何况报销之后马上就还的。
当时,他还问这几位叔叔的姓名,惹得吕叔老大不高兴——那是我的事,人情也是我的人情,关你屁事?但是他很坚持,就算没机会当面说一句谢谢,总要记在心里感恩,所以他叔报的几个人名,他心里记得牢牢地。
“姐姐,我问一下,”他问那位工会大姐,“我爸的住院报销款,什么时候能下来?”
那大姐看了他一眼,“不是一起给你了吗?那不叫报销,叫职工慰问金。住院七天以上,工会给发300慰问金,你刚才签的一摞单子你也不看啊?收据就在里面。和抚恤金一起给你了。”
“不是,我是说那个报销钱,花30万给报29万那个……”韩诚详细说了起来,没说到一半,那大姐噗呲乐了,
“小伙儿,想什么呢?有这好事,我自己早上了。还花30万给报29万,那企业早破产了!你想得美!”
韩诚愣在那,脑子嗡嗡响。他不死心,又问,“姐姐是不是你不太了解情况,我叔说的,他也在这干过的,他……”
“我是管这个的我不了解情况?你叔是谁,工会主席吗?他说的就准?”那大姐眼睛一瞪,不乐意了。
韩诚赶紧认错,又问,“那姐姐,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看看这几个人,估计和我爸差不多大,可能下海了,单位还有他们联系方式吗?”一边说,他一边写下那几个名字。
大姐很不耐烦,“我说了我不管这个人事,你让我查,我去哪给你……这哪是离职的?他们不还在我们单位吗?哦,这个,死了,癌症,好几年了。这个升了。剩下的都在,就咱们车间。”
韩诚和几个人碰了面,他们异口同声从没借过吕然诺钱。其中一个还冷笑一声,
“你爸没了,算就算了。吕然诺那个狗脾气,逮谁咬谁,我还能借他钱?我拿去喂狗都不会给他!”
韩诚什么都没说。这人的意思很清楚,冲着他爸就不会借,何况还有吕叔。其他几人没有明说,但是意思是一样的。
他们对他爸什么态度,其实他并不在乎了。他现在脑子乱得很,顾不上这些。钱,30万钱,他吕叔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浑浑噩噩骑回了棚户区,骑到了那不能进汽车的巷口,突然停了下来,浑身一激灵。他想起了郑子口中那笔款子,和吕叔无缘无故刷的血红色的大门。
高利贷欠钱不还,第一步就是喷油漆,血红色的,大大的喷在门上,墙上,这是一个警告。而第二步,就是将人抓走,让家人付钱。如果没人来赎……
他打了个寒颤。对方是杀过人、进过宫,黑道上有一号的张老二。他叔……这是想干什么?
……
晚上八点多,韩诚准时来到“今宵蓬莱”的门口。望着那霓虹闪烁的巨大招牌,他心里五味陈杂。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扇门,但是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下午他没敢直接去问吕然诺,站在路口给郑祥打了个电话。郑祥听了他说的情况也是一愣,但是名字、住址都对上了,金额是二十六万,借款时间是三个月前。韩诚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很明显,从开始为韩建设张罗手术时起,吕然诺就已经准备好了这笔款子,而差出的四万块,大概是他叔手里最后的积蓄了。
四月底,天气已经转暖,但韩诚浑身发凉。张老二的钱不可能赖账了事,这关该怎么过?他自己,手里那五万早先给了吕叔一万,近期花销里里外外也有几千,已经不到三万五了,就算都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
郑祥看他不说话,给了个建议,
“韩诚,如果我是你,我会装不知道。不是让你六亲不认,实在是这事你不该管,也管不了。你叔能背着你们借钱,还不一定背着你们能做出别的什么,何况现在没有和你说,说明他自己有自己的办法。你就该做什么做什么,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该做什么做什么?韩诚怔怔。
他现在本该在温暖的房子里背英语,吃零食,等着林宇研自习回家。一起洗澡,说不定还要干上一炮。明天起来,给宇研做饭,送他上学,睡个回笼觉,再扫扫地买买菜,继续看书……过几个月,和宇研一起出国……再过几年,和宇研一起回国……攒些钱,开家店,做小老板……和宇研一起……宇研……
如果自己没有发现,也许就真的这么过下去了。如果没有发现,吕叔想必会自己默默承担,让自己以为他是不辞而别,提前返乡。自己会和宇研在一起,偶尔想起他吕叔,不知道回了家乡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开心,说不定还要抱怨几句,吕叔怎么也不给自己留个通讯方式,打个电话来。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他怎么能昧着良心,让吕叔自生自灭?
“郑哥……我能不能见见二爷?”
“韩诚,你是想求情?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二爷是喜欢你,但是你自己绝了这条路,现在跑来对二爷的生意说三道四,你活腻了?”
“不是,郑哥。我……我想把这笔钱转到我身上。我来还。”
“……韩诚,你想好了?”
“嗯。”
“行,晚上八点,场子后门等我。”
韩诚没等多久,郑祥就来了。半句话也没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还从上次那个小门进了夜总会。这次,办公室里人不少,除了张老二,还有几个男人站在旁边,唯一一个坐着的是杜晨,他一头长发披散着,懒懒散散仿佛没睡醒,正支着下巴玩手机。
见他进来,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都盯着他看,只有张老二和杜晨两个例外,连头都没抬。过了会,张老二放下手中的纸张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小韩来了?是找二哥有事?”
韩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没人说话,只有杜晨恰好此时GAME OVER,手机里传出刺耳的效果音,他低低咒骂一句。
“这他妈的……哟,这不是那个谁,韩诚?”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韩诚顾不得想,他的心思都在张老二那里。张老二没有吃惊,也没有叫他起来,这说明,郑祥早已将来龙去脉给他汇报清楚。同不同意,就是一句话,但这句话,张老二却迟迟不肯说。
屋子里又静了片刻,张老二笑了起来,
“小韩,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他没叫韩诚起来。韩诚就跪着,一字一句地说,说到最后,求道,
“张二爷,我叔年纪大了,昏头了,求您放过他,这笔钱算是我的。我来还,我来背,我还有一套房子,卖了也是一点钱,手里凑凑,一定给您足数还上。您大恩大德,韩诚这辈子不会忘,求求您!”
张老二手指头敲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清晰可闻。
“小韩,不是二哥不帮你,一行自有一行的规矩。你愿意给你叔搭多少,你给他就是了,但这个钱,没有随便转的。不然你转我,我又转给你,来来回回乱套了,我去找谁?谁给我按的手印,我就找谁。你又凭什么让我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