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进了包厢,果然笑得比傻逼更傻逼,见谁敬谁酒,一口一个哥。郑祥不忍看,拽他去外面抽个烟歇歇,他真心实意地谢了“祥哥”,回到包厢,喝得更凶了。等张老二进来,韩诚已经醉得吐了两回,抹了抹嘴,还是冲过来敬酒,果然笑得比谁都甜,说话带点自矜,带点讨好,带点忐忑,带点说不出的愣头青意味。张老二虽然不肯全信他,但见他醉成这样,也多少信了三分。杜晨冷眼看着,见他将自己手腕捏得乌青,一边感叹果然当年张老二没看走眼,这是个狠角色;另一边又感叹张老二还是看走了眼,怎么以为这种角色可以用熬鹰的法子熬成自己手下。这是匹狼,养不熟的,温温顺顺跟了你千里路,有了机会,是会冲你喉咙来一下的。
当晚,大家都很尽兴。杜晨心里痛快,也大大畅饮一番。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他需要的那个人。带着三分醉,三分醒,他坐在韩诚身边,从大腿到后腰,将韩诚的便宜占了个通透。等到周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连张老二都不时看过来,他终于开口,“二哥,韩诚的宿舍还没定?”
“没定吧?杜晨,你的意思……?”
“二爷,要不然让他进我这儿?”郑祥心里不痛快,喝的不算多,这时抢先说话,“我这还少人。宿舍也有空的。”
杜晨闻言,嫣然一笑,倒是风情满满。可郑祥看他一边笑,一边得意地在韩诚大腿上摸个不停,心里那叫一个犯恶心。
“祥子,你要人我不管,要住得去我那住。我那个套间三间里空了两间,晚上我自己,住着心里不痛快。”
郑祥几欲作呕,恨不能骂出那句我艹。张老二待手下不薄,特意租了几套公寓,这里没成家的兄弟都住在那里,不管是几居室,就是一人一个房间。唯独杜晨搞特殊化,非要自己霸占最好的一个套间,还不让别人住进去。他整天男不男,女不女的,一天天在外面勾搭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去,大概是嫌有别人住不方便?这次还有脸开口说自己住着不痛快,这是看上韩诚了?
郑祥是个直肠子,他一直挺喜欢韩诚。他对张老二忠心耿耿,从无二话,但平心而论,这次的事,他是同情韩诚的。张老二对他非常信任,如果能把韩诚弄到他自己手下,日子估计会比较好过。可是,韩诚不知犯了什么灾星,居然被杜晨那个人妖给看上了。他也不知道二爷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杜晨在他那里可以为所欲为的——可这种事,他也没法问。
果然,杜晨开口,张老二无不应允,“可以,就让韩诚去你那边住,做个伴。你也带他熟悉熟悉情况。”
杜晨谢了他“二哥”,架着喝得烂醉的韩诚就出了包厢门。一路架到马路上,打了车进去,他把人往边上一推,不耐烦地点了根烟,
“装你麻痹,没人了,滚起来吧。”
韩诚扶着头坐起来。他事先吃了不少醒酒丸,但这么喝,难受依然是真难受,恶心也是真恶心。
“艹你妈,你在老子身上摸个毛,变态,恶心不恶心!”憋了一晚上的话冲口而出,韩诚才有余力说点正经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想捅死张老二,我也想。就想干这个。”
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杜晨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如果韩诚没有他想得那么狠,将这事告诉了张老二,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他爸,他哥,都不会放过他。
但是从韩诚的表情上,他知道,他赌对了。
第56章 一盏灯
韩诚没说话。他没醉彻底,但也并不清醒,最起码,没清醒到可以决定这种要命的同盟的程度。他也从自己兜里摸出一根烟,杜晨给他过火儿,他没接,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上了。
“停车。我要回家。”他突然说。
杜晨斜眼瞅他,“家里有人等?”
“关你屁事。”
“什么叔啊妹的都断了,枕边人不断?”杜晨完全不看他脸色,“舍不得是么?啥样的……大胸肥屁股,艹起来特带劲那种?”
“我艹你妈!”韩诚忍无可忍。哪怕是玩笑,他也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说林宇研。
“行了。装他妈什么情圣。你要玩玩就算了,要是真感情,你就趁早断了,早断早好。”
韩诚不说话。其实就算他没存着报仇的心,他也不可能和林宇研再继续下去——林宇研和别人不一样,他如果听说韩诚被逼得进了这种地方,非但不会避之唯恐不及,反而会更加倾其所有地为他付出。他绝对不会出国,会全心守在他身边,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吃苦受累。如果自己受伤了,残废了,死了呢?宇研怎么办?
韩诚毫不怀疑,如果听说了自己是为了还高利贷才加入,林宇研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筹钱,然后去找张老二。他不知世间险恶,不知人心黑暗,他以为世上人人都和他一样,又讲道理,又有慈悯。归根到底,宇研和自己,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韩诚又怎么忍心,将他从那个世界,拉到自己这摊泥淖中来。
“韩诚。”杜晨的语气也严肃起来。韩诚认识他几日,第一次听他像个正经人似的说话,居然一个脏字也没带,“你要是想断,就越狠心越好。什么出轨,骗色骗财,脚踩几条船,总之你越人渣越好,别让人家还惦记你。真的,你不忍心伤她,以后终究是害了她,还不如让她恨你,再也不想你。你自己掂量吧。”
韩诚一声长叹,向后颓然倒在车座上。他突然不想回去了。他没办法看着林宇研那双清澈而热烈的眼睛,说出伤他的话。天知道,他宁愿挨一刀,都不愿意见林宇研伤心。
然而杜晨说了句大实话。他知道正因为这样,他就必须亲自动手,用最伤人的方式,去在林宇研心上狠狠地剜上一刀。
最后韩诚还是回了家。他摇摇晃晃站在教师宿舍楼下向上看,晚上一点多,全楼只有一间窗户还开着灯。林宇研在家里,也许已经睡着了,也许还在看书,但灯是给他留的。
从小,哪怕在他妈还没走的时候,他晚上再晚回家,也是没人给留灯的,如果摸黑碰了桌椅,发出声音吵了大人睡觉,还会挨上几句骂。
自从两人确定了关系,他每天晚上巡逻都能看到这盏灯,林宇研说,这是告诉他,有人在想他,在等他。当时他还笑着骂,你好肉麻。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暖,他只是不好意思说。这世上终于有了一盏灯,是为了他而点亮,也只为了他而亮。
过了今晚,再不会有了。这盏灯,他得亲手去熄灭它。
道理他都懂。但他站在楼下迟迟不动弹,只想再多看一眼。到最后,他坐在了花坛上,看了一眼,再一眼。
霜寒露重,韩诚一个激灵,睁开眼,已经是三点多。他居然在花坛上睡着了,现在醒来,酒已经醒了一多半,只觉得浑身冷透了——虽然快到五一,但A城一年能有半年的冬天,夜里依然很冷。他头疼得厉害,又恶心又晕,站起来晃了两晃,往楼里走。按了电梯,眼看着数字一层层变幻,他心里乱成一团,恨不能永远不到。
但终究是到了。电梯门开,他却不敢迈出去。只愿这是一场梦,他要躲得远远地,不要去面对林宇研。
这时咣地一声门响。林宇研打开门,穿着睡衣探出头,看见了他。
“韩诚!”他冲出来,“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韩诚早上走时,并没有说去了哪里。到中午林宇研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结果他电话关机,又一夜未归,林宇研心也跟着悬了一天。晚上,林宇研心里焦灼,一直等到夜深,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本来睡觉特别沉,打雷都吵不醒,但今天悬着心,电梯启动那一点声音竟然就吵醒了他,听到电梯停在这一层,他奔出去看,真的是韩诚。
韩诚脸色难看,眼圈乌青,一身酒气。额头上血污虽然擦去了,可是皮肉伤还在。林宇研想他一定是喝醉了在哪里摔了跤,又生气又心疼,这时候也不能骂他,得先把他带回家再说。韩诚仿佛失了魂,站着不动,林宇研就进电梯去拽他。韩诚重心不稳,被他一拽就撞到他身上,他感觉韩诚浑身冰凉,额头却火热,撞进他怀里时,他闻到一股香水味。
但他也顾不得这些,“韩诚,你这是怎么了?别站着,跟我回家。”
洗了,擦了,扒光了,喂了水,终于没什么可忙活的,韩诚被林宇研安置在被窝里。林宇研只觉得韩诚喝醉了十分奇怪,失魂落魄地,大睁着一双眼睛,就钉在自己脸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问他话,一句也不说。不过喝醉了酒的人,本来就没道理好讲。他关了灯,也进被子里躺下。
黑暗里,一双冰凉的手臂伸了过来,将林宇研抱在怀里。韩诚头上发热,身上却没缓过来,还是凉的。林宇研转过身,也抱住他,帮他取暖。韩诚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将头搁在林宇研的颈窝里,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他体温上来了,林宇研想松开他,他却抱得紧紧的,鼻息喷在林宇研耳侧,比平时热了些。林宇研等了一会,终于有些不自在了,耳边被韩诚一呼一吸地炙烤着,他下面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