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是的,这正是对这些曾经是汾水县百姓的“人们”此时最好的称呼。
龙麟军的每一个战士,都经历过最残酷的战争才能活下来留在这里,他们驻守的是大宋边陲最凶险的地带,他们面对的是大宋最强大的敌人。他们每一个人,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理上,都已经过了浴血的洗礼,甚至就连在战场上焚烧尸体恶臭的尸山旁,他们仍旧能面无表情的吞下手中带血的烤肉。
尤其是和狼人凶残狡诈、战斗力非凡的狼兵相比,这些行尸虽然面貌恐怖数量众多,但是它们似乎并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只是根据本能在不断的胡乱攒动着。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这座县城着实古怪,所以白将军才让我们防患于未然吧!本来还指望得到一点有用的情报,但是这个县太爷未免也太没用了,这里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袁西经看堵着大门的火势逐渐弱了,这些行尸虽然攻击力不强,但若是近距离遭遇战的话,那也够让人恶心一壶的。
“既然弓箭射不死它们,那么刀剑对它们恐怕也没有多大的伤害力。它们怕火,你们继续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拿来,阻止那些行尸进来,我去请示将军!”
“是!上啊弟兄们!把那边的凉亭给我拆了……”
袁西经从房顶上跳下来,刚想转进后院,却看到白玉堂已经站在了县衙的大堂里,一身银色的甲胄映着火光,身边,站着那个姓展的。
“将军!外面都是行尸!数量太多,我们准备的硫磺火药恐怕已经不够了!”
“行尸?原来如此……,我说这汾水县的人被什么东西吞了,原来竟是他们自己变成了怪物!”
“您早就知道了?您是如何看出来县城里的老百姓没走!”
“这还不简单!你们进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到吗,这里虽然荒草丛生,但是大多数事物井然有序,从那些紧闭的门窗里,甚至能看到有的人家里饭桌上的碗碟都没有撤。这绝不是逃荒或是遭遇盗贼该有的情况,所以我才推测,这里肯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让你们深夜布防,想不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就是如此,我也还摸不清,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行尸!看它们的样子,像是川地竹山教的阴尸,但却又不太一样。阴尸需要受人操纵,而这些行尸则是……,”白玉堂沉吟半晌,眉头皱紧,“我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这些行尸……让我想想--”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白玉堂吃惊的看着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展昭。其实第一支箭矢射出去的时候,他们就醒了,只是展昭不想做出任何再引起他人注意的事情,所以一直像影子一般只是站在他的身旁。可是为何却在这时候?
不解的看着展昭,却发现他的面上是无比的凝重。
“这些行尸,恐怕不是什么竹山教干的,他们远在中原的川中和蜀中一代,与这里毫无干系。况且,要控制这么多阴尸,绝不是竹山教的人所能做到的,据我所知,他们的门人绝不会有如此众多的数量!”
“什么?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昭并没有回答袁西经,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甚至从额头上滚下汗珠。火光并不炽热,冬夜的空气仍旧清冷。
“那些行尸,是蓝天凰的蛊毒造成的!”
“什么?!”
“什么!!”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他怎么会在这里!”
“蛊毒?那是什么!”
“我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尸蛊的气味……还有他们的样子,在苗疆的时候,我就曾经亲眼看到过蓝天凰在一些尸体上下过这种蛊。想不到,他竟然在活人身上下蛊!玉堂,你说的没错,他根本就不是好人!”
白玉堂没有接话,眼前的一切都证实了他的担忧。
之前他心中只知道牵系着展昭的安危,坠落熵阳河被蓝天凰捞起来后,他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曾经救了展昭的人。只是猫儿说他虽然性情古怪但不是坏人,可是他却能看出来,在蓝天凰每一次看着展昭的目光中,都有着深深的怨毒!所以那一次进宫盗宝之前,他本想杀了蓝天凰,不单是因为这人面上正邪不分实际上心肠歹毒,更因为他恐怕不只是救猫儿这么简单,虽然是他让猫儿怀上了他们的孩子,但是蓝天凰那阴毒的眼里,恐怕藏着更深的目的。
最后,虽然因为对宝莲灯一说将信将疑,又恐除了他没人能压制展昭身上的蛊毒,所以才没有杀了他。但是现在听到展昭的说法,之前脑海中千丝万缕的碎片立时全都串了起来,以前许多悬而未决的谜团,此时都有了答案!
“蓝天凰会出现在这里,恐怕辽国这一次对太原城的进攻几乎势如破竹,一定有他不少的功劳!而那个死掉的辽国国师,应该也和他有点关系,这些狼兵、汾水县、太原城里爆发的蛊毒,他们身上的秘密恐怕就是已经完成的行尸蛊!
辽国的国师不惜一死也要得到你,蓝天凰明着救你暗中却是把你一直放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辽国国师时候,耶律宗真为了重掌狼兵,一定会找上蓝天凰!该死的,当初我怎么就没有杀了他!”懊恼的抽出腰畔的画影,看了一眼,又愤怒的摔回去。
白玉堂想通了的事情,展昭也明白了!只是他想到的,却比白玉堂更深一层。
辽国国师和蓝天凰为何对自己如此执着?眼前的这些行尸,让他忆起在蓝天凰手中做药人的时候,蓝天凰就对长生不老的丹药非常迷恋!这些没有思考能力的行尸,应该就是他手中为追求长生而失败的产物。那么他究竟为何一直鬼魅般入行随行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辽国皇帝耶律图宏发疯前狂喊的“长生”二字,莫非他们梦寐以求的“长生”,就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展昭不由得暗暗抚上黑色大氅下隆起的腹部。
“展大人!您有什么办法吗?外面的那些行尸,已经冲进院子里来了!”原来就在这当口,门口燃烧的木柴堆竟生生的被数量众多的行尸,层层叠叠的攀在一起,生生压灭了,只剩下院内照明的一些火把,这些火焰远远不能阻止行尸的前进。
“头!只要把他们的头砍掉就不会动了!”展昭也没发现袁西经这是第一次称呼自己为“展大人”,心中疑虑尤甚,看着外面涌进来的群尸,虽然冬天不会腐烂但也能闻到刺鼻的尸臭。
“砍烂它们的脖子、脖子!”袁西经得令后,举起手中三尺长的大砍刀就冲进尸阵里去了。
钢刀过处,行尸的脑袋秋风扫落叶一般噼里啪啦的滚落一片。
原本和行尸缠斗在一起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效仿,不多一会,冲进院子里的和县衙外围聚的行尸,甚至连那十几只被钉在墙上的,也都被砍掉了脑袋,终于耷拉下四肢再也不会动了。
院子里一片无头尸体和一颗颗四处滚落的腐烂脑壳,看来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将军,里外的行尸都已斩除!但有不少兄弟身上被溅上了尸液。听说这些行尸都因蛊毒而起……弟兄们都在担心,会不会中毒……”袁西经在和白玉堂复命,但眼神却看向展昭。他本就是个直心肠的汉子,原本对展昭心生厌恶心存误会,皆是因为从前那些监军的恶性而起。如今展昭在关键时刻发挥了远在监军之上的作用,帮了弟兄们一个大忙,他自是刮目相看,印象大为改观,甚至不自觉的把他当成白玉堂的副将之一了,俨然就是现成的军师。
“无妨,那些蛊虫都寄生在行尸的脑部,砍掉它们的头,行尸蛊就会立即死亡。但是这尸液恶臭恐怕也不干净,还是让将士们找一些盐卤和烧酒在沾到尸液的地方消毒,而那些被污染的甲胄也要清洗干净,衣物更是要烧掉为好!”
“多谢展大人指点!”袁西经刚要走,白玉堂又叫住了他。
“你们把东西收拾好,我们这就回去和大军汇合!这些行尸冲进来应该是被活人气息所吸引,白日里都躲在阴暗处,除了这些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多用些雄黄和火药,把这汾水县给我烧了!若是行尸走出这片地界,恐怕又要危害苍生!”
“遵命!”袁西经领命后,看他离开的有些轻快的脚步,白玉堂不禁翘起一边眉毛,心中纳闷。
“这老小子是吃错什么了?看起来竟然还能心情不错?!”
展昭侧目,这个袁副将明明一脸凝重的,脸上留着遮了半张脸的络腮胡子,这样都能看出来心情不错?无语看天。
他们本就轻装简行,现在要放火烧城,连打扫战场都可以省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迁出拴在后院的马匹,众人迅速上马,循着来路飞快的冲出汾水县,一路上,还能看到黑暗中影影幢幢的,都是些还在不断出现的行尸。
冲出镇外,果然有不少行尸被远处大军的人气吸引出了县城,但由于白玉堂已经事前派人包围了所有的出口,又被城墙所阻,所以能蹿出来的行尸数量不多。
利落的解决了镇外那几十个被刀剑砍伤后仍旧不断爬起来的行尸,火药和硫磺都已经运到。汾水县城依水而建,这里的富户并不多,所以老百姓住的大多是用混着杂草的土砖和木头搭起来的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