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左冷禅还未开口,后头却起了骚动。“……任我行!吸星大法!”这声音甚是尖利,教人无法忽视。
任我行正想抢白两句,猛地听了这一句,眉头皱了一皱,即刻将说话的人提了出来。“你便是余沧海?甚么吸星大法?说清楚些!”他从牢里出来之后,向问天也提过此事,只是终究还是要向当事人求证一二。
众人突然见他使了轻功,无不戒备。待到他将人提到面前,人人都注目过去。只见一男子委顿于地,身体瘦得脱了形。因不断瘙痒,手将人挠得面目全非,正是青城派余沧海无疑。那样子让任盈盈一看便背过脸去,难为任我行一把将他提出来了。
“便……是你……你将吸……吸星大法……传与……林平之,将我……青城派……上下害到如此……”从二月里算起,余沧海身上的生死符已发作过三回,这次是在第四回的结尾,真真奇痒难耐。刚才那一声他憋了好久才说出来的,现下再叫他说,便是连话也说不流利了。
虽然这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是周围寂静无声,众人也听明白了。说是同情,光看他样子也是有一些的。但如若真和他所说,这件事是林平之做的,他倒也不算冤枉。青城派找了借口灭了福威镖局满门,林平之报仇回去,也挑不出错来。这事情他们之前没管,现下插手也不好。只有一点,之前只是听说,现下余沧海终于亲口承认,林平之是使了吸星大法将他打败的,这可就有说头了。虽然林平之失踪,但这不是还有任我行么?众人齐齐将目光投了过去。
岳夫人也在场,听了这话,当即怒火中烧。她正想说点甚么,岳不群就伸手拦住了她,示意听完任我行的话。
“老夫纵横江湖多年,到了今日,还未曾见过一个叫林平之的。”任我行哈哈笑道。他刚才借机号了一下余沧海的脉向,只觉得他丹田空虚,确实内力尽失。更古怪的是,还有两股阴阳之气在他体内相交,胡乱窜游,想必就是中的那生死符。这情况确实古怪,他见所未见,但也不能肯定是吸星大法。
任我行一向相信自己的能力,绝不觉得自己在无意之下走漏吸星大法这种事可能发生。普天之下,会吸星大法的第二人也就是令狐冲了。而就算他教了林平之这门功夫,二月里他还没下西湖地牢呢,令狐冲和林平之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自是不可能。“吸星大法乃本教教主不传之秘,老夫有生之年也未曾收过一个半个徒弟。莫不是你仍觊觎林家剑法,这才故意造谣的罢?”他语气嘲讽。
听得他一口否认,余沧海一张脸涨得血红,“你你”了好几下都说不出一句话。他本来想,只要他在这许多人面前说出林平之会吸星大法,定然会有人替他正名。便是有一二可能,说不定还会有人上心,像他打辟邪剑法那样打林平之的主意。未曾想,他还没见到甚么人心浮动,这可能就被任我行一口掐灭了。不仅掐灭了,还很不给面子地提了林家剑法一事,这话传出去,所有人都要考虑一下,若是去找林平之麻烦,是不是就是被他当靶子使的意思。靠他自己肯定是不能解毒,再这么一来,最后一个机会也没有了么?
便正如他所想,在场众人均想到了现世之后立即被夺走而不知所踪的剑法,这心就熄了一半。再想到任我行虽然狂妄,但从不屑说谎,另一半的心也熄了。谁知道余沧海那内力哪里去了?反正去哪里都可能,就不可能是被林平之用吸星大法吸走了。
岳不群见事态平息,林平之又在早前失踪,便想着说几句话,好教众人注意力转到他捏造的谎言上去。只是他刚开了个头,说“小徒……”之时,便被一声长笑打断了。
“任教主,你我相识多年,就刚刚那句话最得我意。”
随着这声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条红影闪过,一个人落了下来,动作快得他似乎原本就在那里似的。再定睛一看,此人穿着一身大红衣裳,颜色妖冶,却是个男人,无不面面相觑。东方不败成名日久,但从来深居简出,形象又与之前差距甚大,故而正道中人竟无一人认出。
任盈盈一眼看过去,不由得花容失色:“……东方……叔叔?”她从小被东方带大,东方待她甚好,故而现在惊讶之下,叫出了原来的称呼。她只道东方不败还在黑木崖,不知任我行逃脱一事,却原来被人追上了么?
任我行和向问天自然更不可能认不出。便是刚刚面对正教中诸多高手,他们也谈笑自若,但一看东方不败出现,两人神色大变,警戒起来,各自握住了武器。虽如此,任我行也只笑道:“东方老弟,你下来得正好,不然老夫还要花功夫上黑木崖去找你呢。只是这多年不见,老夫都快认不出老弟了啊。”
听到东方的名头,场上一片惊呼之声。又见他们剑拔弩张,不少正教众人都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便是个傻子,也该听出来,任我行和任盈盈嘴里的那个东方,就是那个武功号称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瞧这出现的时机,东方不败定然在一边潜伏甚久,他们竟然全无所察。所以就算任我行说的没错,东方不败穿得挺古怪,也没人胆敢嘲笑。
在场正教中人,功力最高的当属方证、冲虚、左冷禅。此时全无他们置喙之地,方证只和冲虚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之前也未察觉到东方不败就在附近,不由得相顾骇然。东方不败号称武功天下第一,名字如雷贯耳,见过的人却是不多。这甫一照面,还真是所言不虚。
东方不败听出了任我行话里的讽刺意味,却也只当没听见。他既然现身出来,就甚么都准备好了。故而此时,他并没接任我行的话,只朝向另一边的方证道:“久闻少林方证大师佛法高深,讲义精研。如今东方有个冒昧之请,不知道方丈大师可否通融一二?”
方证从未和东方不败打过交道,此时听他如此说,虽言语客气,也料不到后头到底是什么事情,不敢随便应承,故只道:“老衲愿闻东方先生高见。”他十分聪明,对任我行和东方不败都不称教主,省得少林蹚到日月神教那一摊子浑水中去。
东方不败笑了笑。他下黑木崖以来,所见所闻均是不少,早前身上那不男不女之气少了很多,不捏着嗓子说话,看起来也就是面白无须的样子,只是喜艳色和说话音色这两点无论如何也改不回去了。故而他此时一笑,众人只觉得妖异又森冷,只觉得后面这话定然不是好话。
对某些人来说,的确不是好事。因为东方不败嘴唇微启,一字一句地道:“也没甚么大事。只是想请大师,在后山石洞再看两人罢了。”
这话别人听不出,方证和任我行三人又如何听不出?因为别无其他,任盈盈之前就是关在少林寺后山石洞的。东方不败如此说,便是知道这件事,还要将任我行和向问天一齐送进去了。
任盈盈脑瓜子快,瞬间就想到五霸岗上点倒自己的那人,惊道:“那时原来是你!”
这件事被方生告知了方证,故而他此时只是略有惊讶,便道:“阿弥陀佛,那时原来真是东方先生。老衲本就有意留三位在这寺中一叙,若是得成所愿,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虽然东方不败和任我行都是日月神教中的高手,但一个隐居黑木崖,一个妄图称霸武林,一比之下,谁更危险,一眼便看得出。且若东方不败不开口,正道武林中人也是打算将任我行擒住的,若由东方不败出手,这胜率又大不少,他便坦承了。
与方证相反,对于任我行等三人来说,这便是实打实的挑衅了。向问天全神屏息,只待出手。而任我行一声冷笑,道:“原来小女囚于少林寺,竟是拜东方老弟所赐。东方老弟原是想叫老夫换个牢房么?老夫若是不愿,又当如何?”他话未说完,身形即便暴起。
场中两人瞬时缠斗在一块儿,众人纷纷往后退去,以免被误伤,不过各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
任我行掌力浑厚,带起之处风声强劲,若是正面碰上,必然骨头碎裂,更别提他还有吸星大法,恐怕没人愿意碰到他的手掌。而就是如此,也没碰到东方不败一片衣角。他身形鬼魅,速度之快,在场众人竟然没一个人瞧得清。
只见得红色物事飞速地闪来闪去,任我行招招败退,忽而一下被击中了手臂。虽伤口细小,但依旧鲜血直流。若不是他侧身去躲,那一针已然刺瞎他一只眼睛。
原本众人均想,东方不败未带武器,说不定要略输一筹,几招下来,便发现他们错得离谱。因为直到任我行受伤,他们才发现,原来任我行左躲右闪是有原因的,因为东方不败手里竟使的是一根绣花针。这点传出,周围瞬时一片哗然。武器又小,速度又快,这可真叫人防不胜防了。
向问天看出任我行已拼尽全力,东方不败仍游刃有余,便忍不住了,持着环刀加入战局。只是他武功虽高,也架不住东方不败比他高得多,以二对一也是颓势。任盈盈心知武功不济,加入也是拖后腿,不由得大为焦急。忽而想到匾额后的令狐冲,形势又紧急,顾不了许多,她便急急叫道:“还躲着做甚么?赶紧出来帮一下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