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号称潇湘夜雨,拉得一手好胡琴,剑法莫测,便是有些神出鬼没。令狐冲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后见过他击杀大嵩阳手费彬,自是不怀疑他的功夫。此时他听到定闲师太道出他心中所忧,虽知道莫大先生并不好找,但也感激于对方体贴,便道:“师太客气了。弟子便是再急,也断然没有半途自己先走的道理。若是师太能将求情一事改成找人,想必不日就能找到林师弟的线索。”他这是灵机一动,想到光靠他一个人找的话,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而若是有人相帮,这就要容易得多了。
定闲和定逸两位师太面面相觑。令狐冲这话里的意思,却是要拿自己回华山的机会换得找到林平之了。“令狐少侠竟重情若此……”定闲师太叹了一句,“此事宜早不宜迟,贫尼今日便写信给方证大师,请他广为知周。”
令狐冲大喜过望。指望别人帮他找也不大可能,但若是此事广传江湖,总有些线索传出。他就是自己一个一个找过来,也比无头苍蝇般瞎碰要好得多了。“弟子多谢师太!”
这头令狐冲等着他的寻人启事广发天下武林,那头林平之却一点也不知晓。在龙泉剑谷之后,东方不败问他准备去哪里,他想了想,便说少林。当然,他不是准备去救任盈盈,而是因为,正道中人定然不会坐视日月神教在十二月十五成功救出任盈盈。那打的不是少林的脸,是整个正道武林的脸。而这么一个聚齐武林中人的机会,余沧海绝不可能放过。除了鱼死网破,他还有甚么指望么?
“你这是等着别人来算计你啊。”东方不败一下便猜出他所为何事,不由笑道。他也要往少林去,为的是彻底解决任我行,重立他教主的声威。反正叫他对任我行束手就擒,那是绝不可能的。
林平之眉毛一轩。“我以为东方你也差不多。”东方不败对他这边的事情都能推测出来了,还能坐视任我行反扑不成?想到被送到少林寺的任盈盈,他真心觉得任我行的下场不会比这个更好。
东方不败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了些。“说句实话,若是到时候,你那大师哥站在那一边,你要怎么办?”他知道林平之一心报仇,令狐冲的那些心意只当没瞧见。不过令狐冲若是把这件事闹大了,那便是不知道也必须得知道了,他当然得在这之前摸清楚。
听他这么问,林平之略微一怔。他当然知道任盈盈于令狐冲有恩,令狐冲又从地牢里救了任我行出来,总有几分情分在。上辈子令狐冲便把这件事做得人尽皆知,帮的就是任盈盈。话再说回来,自己所为的是余沧海,与对方根本没有交集。这也就是和东方不败的目的交错了,东方才来问他。他定了定神,道:“令狐冲要帮谁,与我何干?我还是那一句话,若是东方你需要,叫我出手便可。”
东方不败真的笑了,他要的便是这一句话。任盈盈于令狐冲有恩,林平之又何尝不是?虽然林平之自己似乎并不怎么觉得。反正只要林平之站他这边,到时候真打起来,令狐冲碍于面子,最可能选的是两不相帮。这也就够了,相信少林寺那帮和尚们也不介意多关一个任我行和一个向问天。至于左冷禅之流,只要恒山派将她们遇到的事情抖出去,嵩山派在正道之中定然自身难保,说不定还不用他动手就灭了。等的就是时机而已。
“想必余沧海这次……”东方不败意有所指地道,但没说完就转了话题:“岳不群那里定然也有好戏?最近正道武林还真是多事之秋。”
以他的魔教教主身份,就算语气平淡,若是被人听见了,也会觉得有幸灾乐祸之意。不过林平之可不在这范围里,冷哼一声道:“可没人逼着他学,学了也只能怪他自己。”这言下之意就很明显了,那剑谱定然有问题。
东方不败得了准信儿,心思放下,就全转到任我行一事上去了。“既然我们同上少林,便一路去罢,也好有个照应。”虽他自信武功高出任我行,但以防意外,带个自己人更放心。而若是要再放心一点儿,他就该再添把火,教令狐冲对林平之绝无二意。
同行于他也无坏处,林平之点头应了。他的报仇大计指日可待,现下给自己准备条后路也不错。华山派他肯定是不想回去了,又有岳不群和左冷禅这两个对比,他对其他正教也无多大兴致。若东方不败叫他上黑木崖,他也不见得喜欢那一套一套的歌功颂德之辞。如此看来,倒是现在这种情况最好了。
林平之这才发觉,他对报仇以后的生活,却是一点设想也没有,不由得有些茫然。因为心知武功差距已经很大,他看他的仇人们,都已经和死人无异。罢了,就先上少林料理了余沧海一事,再等岳不群自己露出马脚,到时候他依旧有的是工夫想将来如何。
至于任我行一事,他能帮则帮,令狐冲若是执意站任盈盈那边,他也有信心能解决了对方。虽然这么想的时候,林平之心里有一阵的不舒服,膈应得慌,但也只认为自己是习惯性地讨厌对方,并没想到别的地方去。
此时的林平之还不知道,他计划着和令狐冲一刀两断,对方却以为他命在旦夕,已经要大张旗鼓地寻他,最后还闹得全武林人尽皆知的地步。
时值冬日,往北愈寒。令狐冲和恒山派还没到汉口,就在九江的酒寮里碰上了莫大先生,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两人曾有一面之缘,这印象都还不坏,令狐冲便向他打听林平之一事,当然隐去了林平之的武功这一节,只问江湖上哪里还有那样武功的高手。
莫大先生看他甚是焦急,借酒浇愁,说是师兄弟之情也未免过了些,心下便通透了。只是他一向独来独往,不爱碎言八卦,兼之又觉得令狐冲重情重义,也就告诉他江湖中如今的大事,若是想要武林消息,往少室山去就便了。
令狐冲从不知任盈盈竟是和他一同上了少室山,被少林扣留不放。此时虽知道她是魔教前教主的女儿,又念她在洛阳绿竹巷养伤之恩,其后更嘱人为他准备伤药,他却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不由得心下愧疚。反正左右要往少林去,他去了再看又如何?
此后种种阴差阳错,便不一一赘述。十二月十五时,日月神教众人在少林扑了个空,才知道中了正教中人的包围,折损甚多。后经少林寺一废弃地道,剩余人等才捡了一条性命。令狐冲的两个目的一个也没瞧见,故等他们都散走了,又偷偷地从地道返了回去。
这回去得却正是时候。
☆、38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十六章 大战少林
令狐冲想回来寻任盈盈之所在,又想定闲师太的信件早至少林不知多久,定然已经传开了。这次日月神教中人遭了包围,说明正道中人聚齐少林,说不得能听到一些消息。故而他从地道返回来,便开始在寺中寻找。但少林寺中房舍实在太多,他还未找到,就已听到了靠近的人声,急忙找了块最近的木匾,在背后躲了起来。
原是几个正道弟子,有少林的也有嵩山派的,正奉命清查房舍。日月神教众人竟然从他们的包围中逃了,照他们所想,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可眼见这寺中空荡荡,几个人议论纷纷。忽一人见到匾额后方轻轻一动,便高声叫道:“谁在那里?”
令狐冲本聚精会神地在听他们说话,只道叫的是自己,吓了一跳。只是在他跃出之前,任我行和向问天自另两块匾额之后一跃而下,不过数掌的功夫,便将这八人给毙了。令狐冲从匾额后头瞧得那可怖的死相,不由心下暗叹,这下手也太重。然后他便听得任我行唤盈儿,又一人从匾额后飘落,才知道任盈盈已经被救出来了。他有心下去谢过任盈盈,却见得向问天偷偷地朝他这边摆手。
这是不要下去的意思罢?令狐冲正不明就里,就听得外面又有人声,几条人影抢了进来。原是刚才任我行和向问天击毙几人时,传出了呼喊兵刃之声,将其他人引过来了。这当头的就是少林方丈方证大师,还有个精瘦的道人,岳不群夫妇,后头涌过来的就更多了。令狐冲见到岳不群也在里头,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便熄了下去的心思,专心在匾额后头听众人说话。
方证这一进来,就见得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不由得连道好几声阿弥陀佛。任我行三人站在那儿,明摆着就是他们杀的。“少林今日来了这许多人,恕老衲眼生,不认得二位。”
向问天道:“这位是任我行任教主,老夫是向问天。”他这话说得极轻巧,但架不住他二人的名声极大,当下就有几人轻轻地“咦”了一声。
“久闻任先生重出江湖,今日才缘得见面。”方证乃正派武林泰斗,涵养极好,便是现下也依旧镇定,只给两边人马一一做了介绍,这才继续道:“二位既已救出任小姐,为何去而复返,又杀敝派弟子?”
任我行笑道:“这群人大声呼喝,叫老夫从藏身之地滚出来,这如何不该杀?”他一向恣意妄为,这不是理由的理由让他说得十分顺溜。
方证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为如此,任先生便杀了么?这其中还有两名嵩山派弟子,左掌门,你如何说?”他今日本想联合众位正道中人,将日月神教中人留在少林寺十日,听经以消戾气。未曾想半路出了幺蛾子,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打了水漂。只不过任我行也罢,向问天也罢,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若是能留得这两个,于武林也是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