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在之前明面上帮着任我行、暗地里被胁迫着帮东方不败把任盈盈的事情广而告之后,田伯光已经对东方不败的手段有了一个亲身的、直观的认识。若说他原是忌惮多于敬佩的话,这个新任务却教他不得不五体投地了。
当今武林,哪儿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故意叫泄露自己的行踪,方便被人刺杀的?撇开目的不谈,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真是想学也学不来。田伯光本就算不上正道中人,不小心知道了东方不败的至情,再加上这点,不免对他有些佩服起来了。当然,就算是他佩服了,依旧免不了跑腿的命运。
再来说另一头的令狐冲。他学了吸星大法,武功突飞猛进,内力深厚,情况比上次送进少林时可要好得多了,至少这次并没有晕个三个月。实际上,七日之后,他便悠悠醒转,这次一睁眼看到的还是同一个人。
“阿弥陀佛,令狐少侠可尝觉得哪里不适?”方生大师见他醒了,双手合十问道。上次令狐冲受伤是靠着他的内力压下去的,这次已经不能再用了。故而方丈方证大师趁着令狐冲半昏半醒之时,在他边上将易筋经的口诀念给他听,帮着他化解体内的真气。
令狐冲刚醒过来,头脑还有些混沌。“方生大师,晚辈怎么在这里……”想到最后一眼看到的那张逼近的脸,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胸口立时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林……不,东方不败他们呢?”他又左右看了一下,“……盈盈他们呢?”
方生大师见他焦急到都没察觉自身内力的变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令狐冲身上中的那一掌,却和余沧海身上所中生死符极像,阴阳二气各自转化。故而令狐冲那一半的林字他听出来了,原来当真是两人认出了对方,这才……“东方先生他们当天就下山去了。至于任先生和任小姐……”他沉吟了下,把令狐冲昏过去之后的事情一一二二地说了,又说道:“我少林寺定然不会苛待任先生、向先生和任小姐的。”
令狐冲再不明白,也知道这是在告诉他不可插手这件事的意思了。他对任我行的滥杀一向也没有好感,故只叹了口气道:“东方不败武功如此高,竟然只……”说到这里,又猛地醒悟,任我行再怎么样都是任盈盈的爹爹。现在叫少林放人自然不可能,他想了一阵,觉得自己可以过一阵子再上山来,若是没有出甚么大意外的话。林师弟为东方不败所制,怎么看也太危险了。“不知大师可知道,那东方不败下山后往哪里去了?”
“东方先生武功绝顶,轻功诡妙,老衲如何能得知?”方生看着他失望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道:“令狐少侠,若是尽早养好伤,便能早日下山,去寻你林师弟了。先有你请定闲师太来信,后有岳先生举派上下相询,也未曾找到一丝半毫的线索。”林平之和东方不败达成了协议并无他人知晓,故而他和方证合计过后,得出了和令狐冲一般的结论,觉得最好还是去看一看。
“大师说的极是。”令狐冲赶忙点头。他这一运气,才发现体内的真气运转与先前不同了。“我这是……”
方证脸上现出微笑。“少林出了这么大一趟事情,不想惊动了风老先生。他上得少室山来,见你受伤,教你华山内功心法,化去那真气。”
令狐冲“啊”地一声,又惊又喜。他知道他这太师叔脾气古怪,若是如此也并不奇怪。再一运转内力,整个人软融融的,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他安心下来,道:“晚辈定当好好练习,不负风太师叔一片美意。”
这一练,便大半个月过去了。令狐冲觉得自己身体好得差不多,便向两位大师告辞,下了少室山。他本以为要花不少功夫才能知道东方不败的去向,没想到就在山脚下就听闻,东方不败坐拥黑木崖,想要教主之位的均可以前去挑战。
☆、41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十九章 谁言真心
震惊归震惊,令狐冲依旧一路疾行往北,路上又听到了更多的消息。东方不败关押任我行于西湖地底,随后将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送进少林寺,说的是做客,实的是软禁,人人心知肚明。想为他们出头的也不是没有,甚至还不少,但都有去无回,据说黑木崖下血流成河。
令狐冲一听,更急了。且不说他和盈盈手下的那些江湖豪客有些交情,那东方不败若是如此心狠手辣,林师弟岂不是要糟糕?他已从方生大师那里知晓他昏迷后说的话、林平之做的事,更又知道上次也是如此,一腔热血上涌,只觉得自己绝不能辜负小师弟一番情谊。他一路快马加鞭去往河北,生生跑死了好几匹马。
如此日夜兼程,五日的路程愣是被令狐冲三日里赶完了。想着若是自己过于疲累,不免影响发挥,他便在距黑木崖四十余里外平定州换了马,易了容,吃好喝好,再一路缓行,把该注意的都注意了。
原来,东方不败这条消息其实是如此,能以自身轻功纵上黑木崖崖顶的,便有资格与东方不败一战,若是上不去,就只能先在崖下等着,每七日等着东方不败下来应战。来黑木崖的还不止日月神教中人,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士。当日聚集在少林寺清凉殿的大都是武林耋宿,知道东方不败的利害,自然不会去,但架不住一些不服气的想去碰运气。
说是这么说,但快一个月过去,没见人上去黑木崖,只见到崖底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东方不败出现几次,每次都在一炷香之内就解决了所有人,并且没一次让人看出他身形。剩下一地哭爹喊娘的人被黑木崖守卫赶出来,那血流成河的传言就来自于此。第一次人最多,但第二次、第三次……就变成学乖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完全就是送死啊!若是东方不败心情好,留着条小命,以后也不见得能和以前一样了;若是不好,那崖底躺的便就是死尸。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难道死了还能叫人帮忙报仇么?也不看看自己武功几何,有生之年能不能看清东方不败的身形都是两说。
令狐冲晚了一步,没赶上那几百上千人的大阵仗,只看到几十人在等那七日之期。黑木崖外有险滩,内有石级铁闸,最后还要经过三处绞盘才能上到总舵所在,戒备森严,高不见顶。若说他武功足够解决前头的关卡,轻功却没有如此卓绝,眼看近在咫尺还要等,这就实在是忍不住了。
要说他判断得不错,林平之的确在黑木崖顶上,但不是他想象中的被挟持。林平之一是在练功,等着左冷禅开五岳大会的时候前去搅局,因为那时岳不群也会在;二是应了东方相邀,在闲暇时余切磋一二,或是喝喝小酒,因为东方不败回到黑木崖以后心情就显得特别差。
林平之现在才明白,在福州时东方喝了那么多酒是甚么原因。就在那天,他下了令,将杨莲亭关押起来。不光是黑木崖上的人,日月神教中知道的也不少,关于杨莲亭是如何上位的原因。如今他这一倒,人人拍手称快,倒是为东方不败挽回了不少名声。
田伯光知道这件事很久,但是有东方不败压着,愣是谁都没敢说。这下东方不败默许林平之知道了,他就开始向林平之大倒苦水,从他第一次翻上黑木崖差点被杨莲亭叫侍卫砍了,到后来联合童百熊里应外合抓住了杨莲亭,最后愤愤地总结道:“田某就没见过这么……东方教主的眼神真是……”他似乎很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东方不败虽然基本没给他好脸色,但他调戏对方在先,对方没往死里整他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故而他不知道甚么时候生出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林平之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也就是东方喝醉了,你才敢唧唧歪歪罢?有种当面去和东方说?”虽然他觉得杨莲亭的确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不过被田伯光这种采花大盗这么说,总觉得半斤八两。
“呃,我……”田伯光立马噎住了。林平之这话说得没错,他很为东方不败感到不值,但事实上他还只能称呼对方东方教主,当然要在听不到的时候说。这件事太戳东方不败痛脚,林平之又是个嘴严的,肯定不会说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叫他直接和东方不败说,就是叫他去自寻死路罢?
林平之才没兴趣和他在背地里议论别人,尤其那个别人还是东方不败。故而他噎回去田伯光后,又道:“七日之期再过两三日便到了,我看东方精神损耗,反正也剩下不多人,到时候我去把他们都杀回去了便是。”
田伯光点头,他现在完全懂了一句话,成王败寇。任我行眼看着绝无翻身希望,叫嚷嚷着要正统继承的教众也全是废话——日月神教里哪还有能足够当这教主之位的人?要么就是东方不败,要么日月神教从上到下名存实亡。蹦跶过一遍,也该知道这点了。只不过他点到一半才发现不对。“这事情你不该和东方教主的紫衫侍卫说么?”
林平之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盯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是专门负责给东方传话的么?”
……好像确实如此……?田伯光瞬间萎了。不过想到他要面对的人现在是醉醺醺的样子,他就深深觉得,还是童老英雄说得对。一刀砍了那个姓杨的家伙,方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