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少年的承诺,长琴忍不住笑弯了一双凤眸。他想了想,道:“屠苏,不如我们明日一早去天墉城如何?”真正将一人放在心里,自然会站在他的角度上看问题。天墉城那档子破事,百里屠苏口上说不在意,但心中如何所想,他不是猜不出。只是,他的屠苏从来不是麻烦他人的性子,纵是心中难过恐怕也不会与他说上半句。
他想要免除百里屠苏的所有后顾之忧,然后全心全意与他一同游历大陆。当他们踏遍人间的每一处角落后,神界、仙界、魔界、妖界、鬼界,只要百里屠苏想,他就会尽一切力量完成。
长琴从来没有试过那种为他人奔波的感觉,但前些日子他为百里屠苏亲手布置这苏苏谷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感觉到厌烦,反而很是满足。
更何况……长琴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那些个胆敢辱骂排挤他家屠苏的天墉城弟子,他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要他们清清楚楚地记得,有些人,他们是招惹不起的。尤其是哪个戒律长老,他不曾后悔对那个口出狂言的肇临下毒,但他无法容忍有人朝屠苏身上泼污水!那戒律长老也是老糊涂了,他不介意帮天墉城换一位长老。
百里屠苏一愣,眸光微微黯淡,道:“天墉城……我已经不准备回去了。”
“我也没准备放屠苏回天墉城啊,若是屠苏有逃离我身边的打算,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长琴目光含笑,抬手抚平百里屠苏眉间的褶皱,道:“芙蕖秉横一事,当初肇临一事,疑点颇多,总不能令屠苏一直蒙受冤屈。还有紫胤,拐走了他的徒儿,我总要知会一声。”
百里屠苏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喃喃道:“先生一直助我良多,屠苏实在是无以为报……”先生的意图他不是不清楚,他是觉得他受了委屈而为他抱不平。其实本不必如此,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若是因为他而使得先生名声受损,他又该何以自处。
忍不住蹙了蹙眉,还未等着百里屠苏想好说辞拒绝,却听到他的先生迅速截口道:“既然屠苏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吧~”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抬手扶额。
这时,百里屠苏的肩膀上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耳畔亦觉得热热痒痒的,却是长琴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清浅温热的呼吸正拂在耳畔。
百里屠苏听到耳畔那个醇厚温柔的声音说道:“那就请屠苏为我吹一曲吧,《凤求凰》如何?”
百里屠苏蓦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凤、凤求凰?”快速地摇头,目光微微躲闪地道,“屠苏不善音律,并不知此曲的乐谱如何。”说得言不由衷。
“哦……?”尾声微微拉长,颇有些意味深长。长琴目光沉沉地看向百里屠苏,吟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屠苏不知此曲?”
百里屠苏重重点头。
却听长琴语带笑意地道:“既如此,不若我先为屠苏奏上此曲一遍,以屠苏的聪慧,定能够以竹叶吹奏的!”
百里屠苏:“……”
苏苏谷中,琴声又起。
待得琴音余音未绝之时,只听得这静谧夜色下传来一个温润男声,道:“我已然奏完,该屠苏了~”
“……”
“莫非……屠苏未将曲谱记全?既如此,容我再奏一遍吧。”
断断续续的叶声响起。
乐声停止时,又是那个温润男声道:“原来屠苏已然记下了,那么说,方才屠苏是想要听我再为屠苏奏上一遍《凤求凰》?为何屠苏改了主意?……我明白了,屠苏是怕我累了吧。勿要担忧,能够屠苏抚琴实属三生之幸,一曲《凤求凰》,只要屠苏想听,我随时愿意为你弹奏。”
“……”重重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僵硬的清冷男声:“夜深露重,先生注意身体,请早些歇息。”
重重的关门声。
“……屠苏何以不让我进屋,此处除了厨房外,再无屋舍。屠苏忍心我露宿在外?”
“那我……”
“若是令屠苏露宿在外,我情愿今晚在外挨冻!”义正言辞。
百里屠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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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琴叶和鸣,圆满了~~幸福状~下一站,天墉城,找场子去~\(^o^)/~
PS:感谢菠罗下雨天和冥樱落华的地雷呦~~~么一个~
☆、70·最新更新
作为昆仑八派之一,天下清气极盛之地,天墉城占据了昆仑三角之一,乃是当之无愧的人间仙境之一。
不同于曾经昆仑琼华派的琼楼玉宇,亦非衡山青玉坛的造化神奇,昆仑天墉城呈现出来的是传承千年的古朴厚重。
踏出天蓝色的法阵,百里屠苏仰头望着天墉城高大的山门,以及自山门一直绵延至脚下的数百米石阶,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九年的师门,纵是喜乐鲜有,终究还是有一份惦念的。
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握住,耳畔响起熟悉的温柔低语,道:“屠苏,我在这里。”所以,无需犹豫,只有随心而为便可。
显然听懂了长琴的弦外之音,百里屠苏的脸微微一红。多日的熏陶早已使得百里屠苏对长琴的时不时的亲昵泰然处之——起码,百里屠苏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百里屠苏缓步拾阶而上,长琴微微错身落后他半身,但二人的手仍旧牵在一起。乍看上去倒有些像这个黑衣的少侠牵着那个穿着杏黄色广袖长袍的年轻医者,走在巨石林立的山门石阶上,隐约有护卫之意。
当山门在视线中逐渐清晰之时,走在前方的百里屠苏忽然“咦”了一声。长琴亦抬眸看去,却见那高大山门前的石阶上站着一个穿着米色粗布长袍、头戴布巾的青年男子。那人此时正侧对着长琴二人,面向石壁,脑袋耷拉着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正在小声嘟囔着什么。说着说着,那人似乎有些激动,又是跺脚又是捶墙,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长琴微微眯起凤眸——这人的面容,似乎有些眼熟。虽说长琴素来过目不忘,但这人长得如此没有特色,泯然众人,他能觉得有些熟悉已是难得。
正在这时,长琴听到身旁的百里屠苏低声自语道:“这是……秉横师兄?”语气中带出些微欢喜,当日芳梅林一别,秉横曾笑言要他好好保护先生,并许诺回山向掌门禀告玉横之事。谁知世事难料,芙蕖重伤昏迷,秉横师兄不知所踪。如今见秉横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芙蕖那里又有云天河救治,饶是百里屠苏一向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在面上露出宽慰愉悦的笑容。
长琴在心中默默咬牙,屠苏都还没有对他这么笑过呢!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宠溺屠苏太过,现在的屠苏的表情虽然生动了许多,但他收到的白眼只会更多。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抬头看过来,看面容,正是那个失踪已久已被众人认定凶多吉少的秉横。
秉横的面上有尚未完全褪去的懊恼挫败,面上涨得通红,胸膛起伏不定,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他见到拾阶而上的长琴与百里屠苏二人,尤其是气度不凡的杏衣医者时,眸中闪过一丝热切,脱口道:“欧阳先生——!!还有百里师弟。”举步便向二人走来,只是刚走出一步,他整个人便生生顿住,眼中的热切倏尔变化,眼底现出些许犹豫,也不再上前一步,只拱手行了一礼,道:“见过欧阳先生。”
长琴颔首道:“秉横道友。”
长琴心思何其灵透,哪里会注意不到秉横神情的变化。更何况,虽然有灵物压制,但以着长琴的修为,哪里会错看他身上纠缠着的阴冷气息。长琴瞥了一眼秉横身上那些粗布衣物下隐约露出的碧色,那似乎是帝女翡翠。
百里屠苏犹豫片刻,道:“秉横师兄,你可还好?”
秉横一愣,他素来知晓这个师弟的性子,根本就是一个锯嘴的葫芦,何曾想过他会主动开口询问自己的身体。秉横面上的僵硬柔化了几分,微带暖意地开口道:“虽有些波折,总算安然无恙。”复又问起长琴此行的目的,长琴自然不会隐瞒,将当日甘泉村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长琴不会当着百里屠苏的面添油加醋,只那平淡语气中“不经意”带出的情绪已经让秉横忍不住蹙眉。
秉横摇头道:“想不到竟会如此……此事我定会向掌门禀明,断不能让百里师弟蒙冤!”
闻言,百里屠苏还未说话,一旁的长琴就笑着颔首道:“那就多谢秉横道友了。”
秉横连连摇头,但心底却掠过一丝疑惑——欧阳先生与百里师弟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比之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似乎还多了几分亲昵,总有一种外人插不进去的感觉。
而长琴与百里屠苏亦从秉横口中得知当日发生的事情。
那日芳梅林一别,秉横与芙蕖等人便一路向着昆仑山方向而去。那些被强压下来的师弟师妹们虽然心中不服,但秉横不仅在辈分上高于他们,又是妙法长老的高徒,倒也算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