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金色的柔顺头发在灯光下被染成蜜色,察觉到卡尔走过来,他仰起头,交叠松垂在床上的手臂撑起匀称优美的身体,看见了卡尔,然后,突然,神采飞扬,笑逐颜开。
卡尔不容分说地压上去,先伸出舌头卷走了他唇边残留的棕色咖啡汁液,然后那条舌头撬开杰克的牙关,像蛇钻入它的洞穴一样,倏地钻进他的口腔。卡尔的胸膛紧贴着杰克的胸膛,卡尔平整的礼服,杰克胸前的丝带,全都折叠在一起,被压得皱皱巴巴。
“别这样……我还有几幅素描没画完呢……唔……”剩下的话通通被卡尔的舌头挡了回去,挡在了海啸般的一波接一波的悠长激情中。
去他的素描!
画布,画笔,刮刀,颜料,全都是他的敌人,全都是把杰克从他身边夺走的情敌。
今天如果我再让你碰一下画笔,我绝对会改姓唐森!
光洁的额头,微微皱在一起的眉毛,需要被亲吻;近乎透明的蓝色眼珠,蝴蝶翅膀般不停颤动的睫毛,需要被亲吻;小巧的下巴,越来越红的脸颊,需要被亲吻;上下滑动的喉结,脖子上微微跳动的血管,需要被亲吻;纤细的锁骨,圆圆的肩头,需要被亲吻……
压抑着的喘息和□,辗转反侧逐渐发热的躯体,结实的缠上来的腿……
这是造物的杰作,这是上帝的恩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
谁也不能侵犯,谁也不能夺走……
卡尔是个生活在当下的人,他不去考虑未来会发生什么,反正不确定因素不会因为人翻来覆去的考虑而变得确定。
这种品性不能说不好,但也许就因为它,他们的未来才会长满那么多荆棘,凹凸那么多坎坷。
再伟大的爱情也终将褪色,我们很快会成为坟墓里的过客。你是真实的,在短暂的此刻。我们相拥相依,燃烧起永存的爱火。每个人都活在此刻,而我们真正拥有的、真正属于我们的,也只有此刻。
☆、早上
杰克养成的早起的习惯,使他在从事了一晚上繁重的体力活动之后,还是在早上六点睁开了眼睛。
该死的卡尔,每次都那么不节制!
他想拉开窗帘,可看到卡尔还在一无所知地熟睡,决定只拉开一条缝。
从这条细细的缝里,可以看到天空和湖水。
粉蓝色云朵,丝绵一般浮凸在地平线上方,像扑了粉又晕染了稀释过的蓝墨水。
月色越来越淡薄,直至比星光更加暗淡。最终淡成一抹浅白的伤痕。
原来,清晨和傍晚的月亮,是那样相似。
起伏的天际线上,是被还未升起的初日染黄的天空。那种颜色,是多汁的菠萝果肉,是掺入了蛋清的蛋黄,是切成薄片的荷兰乳酪。没有白色的缓冲,黄色的上方直接过渡成明丽的天蓝。凝胶般的暗绿色,带子一样缠绕在地平线上,头顶的天空呈现出有着灰度和透明度的深蓝。
真希望与卡尔一起看这日出前的景色。他一定会说,金色和蓝色的天空,就像你的头发和眼睛吧?
杰克光着脚走在地板上,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捡起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看着被压得皱皱巴巴的、领口有些撕裂的水手上衣,忍无可忍,恨不得摇醒卡尔,质问他昨晚干的好事。他鼻翼扇动着,鼻孔一缩一张,最后还是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同为男人,杰克也知道那种时刻,激情爆发的时候,卡尔不可能顾及到他可怜的衣服。
最后杰克看来看去,只有淡黄色灯芯绒的背带裤勉强可以穿。五月份的气温已经比较温暖,他赤^裸着上半身,洗漱,吃饭,然后打开画夹,把本打算昨天完成的素描拿出来,又准备出画油画的笔、画布和颜料。
当削好的炭笔落到素描纸上时,杰克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并不是人物的情态和细节,而是早饭。
没错,早饭。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习惯不了如此丰盛的早饭。我的上帝!火腿,腊肠,熏肉,各种土司、面包他叫不出确切的名字,不同种类的果酱和蜂蜜盛在不同的罐子里,煎的洁白金黄的荷包蛋火候恰到好处……上帝啊,有多少人在饿肚子!
卡尔起床的时间也很固定——固定的晚。不出所料,身边的床单还留着昨晚的气味和痕迹,但上面的温热已经消失。他懒洋洋地爬起来,宿醉一般。他知道杰克此时所在的地方,他一定拿着画笔,把手指弄得花花绿绿或者黑黑灰灰。
稍微表达了对杰克所热爱的绘画的不满和嫉妒,卡尔还是像铁块被磁铁吸引一样,无可奈何地走向杰克所在的地方。
“杰克,你不能晚一点起床吗?难道昨晚累的还不够?”卡尔的声音中几分笑意几分心疼,在门外响亮地响起。他还准备说几句什么,却像被割断了喉咙,气管中发出含义不明的声音。
杰克光^裸着上半身,不,不是赤^裸,因为他穿的是背带裤,两条窄窄的淡黄色背带点缀在后背和胸前,恰好将胸前两点嫩红的果实若隐若现地遮住。一缕不听话的金发时时从耳后掉下来骚扰杰克,他就随时恼火地把头发别上去。
“你还知道我也会累呢。”杰克从画上抬起脑袋,把画笔放到调色盘上,瞪大眼睛看着他,揶揄着说。
通常,人的蓝眼睛不会是那么蓝,尤其在金发的掩映下,蓝色的眼珠往往会显得灰蒙蒙的,像匹兹堡被烟尘污染的灰蓝的天空。但杰克不是。他的眼睛是最纯正的蓝色,比海洋之心更浅更透明,蓝的像瑞士山顶反光的冰川,蓝的像密歇根湖湖心的波纹,蓝的像海,蓝的像倒映在海中的晴空。
☆、中午
老人淡淡地说:“我把这一切,看做理所当然。我以为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可以挥霍。”他在座位上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带着柔和的笑说:“迎接新的一天,晒太阳,喝咖啡,一起躺在草坪上,一起喝醉,这些平凡的、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是那样不普通,那样珍贵。曾经以为最普通的事情,原来都是那么幸福。”
老人抬起肌肉松垂的脸庞,轻声叹息:“如果能回到从前,把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重温一遍,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是灵魂的代价。”
他眼前,再次浮现出杰克生机勃勃的面容。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身体。
正思绪万千,听到杰克放下笔,长长地松了口气说:“该吃午饭了吧?不过,对你来说很可能是早饭。”
卡尔觉得自己像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我们作息习惯的差异,是这样不可逾越吗?
此刻卡尔看着他,忍受着甜蜜而略带疼痛的折磨。这种感觉,从他与杰克在一起时,就浅浅地刻在心口,随时随地让他痒痛。
他其实,很想把杰克当作早饭吃下去。
杰克起伏的结实的胸膛,胸前酒浸樱桃般的红润,挂在身上的两条背带,随着他的步子移动着,一下一下,撞击着卡尔本来并不脆弱的神经。
卡尔的早饭、杰克的午饭是在藏书室进行的。卡尔进去后,习惯成自然地随手带上门。
藏书室很大很深,靠墙排着一排排书架,码着许多几十年前甚至一百年前的、不被阅读的藏书。书籍是陈旧的,可是并没有发霉的味道。丁香和玫瑰,还有窗外飘来的湖水的气息,使屋子里在年代久远的宁静和神秘外,又增加了许多清新,可供人幽思遐想。
当然,卡尔是不做这种事情的。
一个大理石的小桌上摆放了与杰克早上吃的差不多的食物。苍灰与黑白相间的大理石的桌子与藏书室的风格相配,厚重深沉。
卡尔切了一片面包,仔细地抹上果酱,面包塞进嘴里之前,他体贴地问:“这些食物对午餐来说简陋了一点,杰克,要不要给你再做点什么别的?熏鱼怎么样?或者考虑考虑鹅肝酱?来点酒怎么样?”
杰克抬起头,挫败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颓唐地摇摇头,在摆满各种食物的桌子上搜索起来。“我只知道法国龙虾配白葡萄酒,牛肉要配红酒。”他撅了撅下嘴唇,“还是来一杯樱桃酒。”
卡尔打了铃,很快有仆人捧着用白色餐巾包裹的酒瓶走进来。他倒了酒,然后以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姿态退出藏书室,并合乎卡尔心意地关上了门。
樱桃酒是血红色的,水晶杯折射着宝石般的光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水一样流动。
“英国的夏天总是似是而非。我还是喜欢这里。”他们的谈话就像所有情人一样,没有太多逻辑,有一搭没一搭,有时时断时续。
杰克用银质餐刀挑了一点卡尔推荐的果酱,学着他的样子,把果酱均匀地涂抹在面包上。杰克不急着吃,反而细细地欣赏起半透明的晶莹果酱敷在丝绵般的洁白上的效果。卡尔毫不留情地就着杰克的手咬了一大口,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那碟浇了蜂蜜的香肠看上去不错。暗红色的香肠镀了赤金色的蜂蜜,光闪而诱人。卡尔把小刀递过去,示意他切成片吃。杰克摇摇头,用叉子插起香肠的一端,另一端放进嘴里。被蜂蜜的味道吸引,他并没有马上去咬,而是让香肠在口腔里进入的更深一些,缓慢而仔细地吸吮着蜂蜜,收缩口腔,舌头翻转,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