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倒是不怕等,可就怕那长点记性成了周保永远的噩梦。万一缺胳支膊少条腿,可真的是赚大发了。
“外公,我该怎么办。”周保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他这样子就跟发高烧之后,对饭菜没有食欲一般,病怏怏的。
“什么怎么办?”外公放下手里背篓,他正准备装柴火到厨房里去,肩头上已经粘连着许多玉米杆的干枯黄叶。
“我把昊子弄伤了,她爷要找我麻烦。”
“哪里伤了?”
“眼睛。”
“没什么大碍吧!”
“没有,但是她爷说要来收拾我。”一切错都在周保身上,不该伤到昊子,除非她爷是个温柔的家伙。
外公听后不仅没给周保出谋划策,反倒是笑了起来。“男儿当自强,犯了错就要勇敢面对。”
“那他戳瞎我眼睛怎么办?”
“任他戳。”
“那他卸我一条腿怎么办?”
“任他卸。”
“你怎么不保护我啊!”
“你既然都‘任我行’,还怕任他干吗?”
“你是不是我亲外公!”
“我搬柴,煮猪的去了。”
这个弟爷也真的是会挑时间,傍晚日落山头,天渐黑,外公刚一进屋去,弟爷就顺着竹林的路径来了。这竹林里飘满了青绿色的叶片,落在地上无人清理,过了它存活的时间就变得柔软棕又黑,弟爷气势汹汹走路带风,他的气场似乎要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竹叶飞扬。
面对着弟爷的到来,周保此刻躲避已然来不及了。可他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应付弟爷的羞辱。
弟爷盛气凌人的样子近乎野兽,他要把周保给生吞活剥了。“你说你一天咋这么跳呢!”
“没有。”
“你委屈个什么,你伤了人,要是眼睛瞎了你负责吗?”弟爷嗓子里似乎有口老痰,不过并不影响他对周保言词激烈。
“对不起。”
“我给你说对不起,我捅你一刀成不成。”
邻居家的陈姐往水沟里倾倒垃圾,她看见了周保被弟爷步步紧逼,不过她好像并没有解救他的意思,转而又离开忙家务去。外公进屋后就没了响动,不知道是在暗地里偷听,还是坐在灶台前烧火煮食。
自弟爷带着怒火过来,周保便成了毛毛虫一点风吹草动就缩着身体。弟爷用他的粗茧老手提拉起周保的衣领,仍对着他咆哮。“你哭什么哭,得意的时候你不是在笑吗!”
两行清泪从上往下流,周保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比起在众人面前被扒下裤子,比起穿着破烂走在整洁的人群,这是更严重的。周保能够反抗吗,一拳打爆弟爷的面门,或使出下三滥的招数踹他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部位,显然周保无能为力,他的力气远不及弟爷的千分之一。
反抗成功还好,一旦失败就只能静待死亡,周保除了眼泪,汗水也渗了出来,他不敢紧闭着眼睛,他瞪大的眸子颤抖着同弟爷的牛眼对视。
“吃/屎吧你!”弟爷不知从哪里拾得一把粪瓢,专门用来舀粪淋地的长把瓜瓢,好在应该是在田里用清水洗去大多污垢,可它本身自带残留的气味足以让周保窒息,恶心干呕。
弟爷使恨劲把他的脑袋按向黑色的瓢部,周保面门到触碰上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敢开弓射人吗?汗液止不住的从额头疯狂流淌,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这要不是粪瓢,是个美味的蛋糕多好。弟爷没有把周保直接按进瓢里,他气息沉重,或许他觉得比起吃/屎,面对它更加折磨,比起死亡,面对死亡才是真正恐怖。
弟爷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他让人吃/屎。
万幸,周围没人围观,可见的视野中一个人都没有,不然肯定有人上来阻拦。唯独有的可能是藏在隐蔽处偷偷观看的明亮眼睛,他估计也被震慑到了。
周保同粪瓢僵持着,在弟爷的摆弄下悔过。“对不起,我错了。”
以前他也犯过错可对方家长也没这样让他不好过。他年少懵懂无知拿起一块鹅卵石扔在别人的额头,对方掩面痛哭,鲜血长流,包扎之后头上就像围了一圈白色围巾,渗出血红。付了医药费,道个歉就没对周保做过多追究。弟爷恶心到了周保,厌恶着。
周保可能已经记不清弟爷什么时候走的,他走后许久,周保还痴呆着,他不想哭泣,只是忍不住哭泣,他不想颤抖,只是恐惧还没消散去。
他可能都忘记是外公最后出来解救了他,说着什么长个记性就算了,孩子吓坏了就不好了。大人的面子总该要给的,弟爷也并非真的是个恶心要干死周保,不然能不真的让他吃/屎?弟爷大咳几声,吐出一滩恶心的东西,摆摆手潇洒的离去。锅巴似乎也走过来陪了周保一会儿,可是没用,天黑他必须得回家了。
昊子被下了禁令,除了正常上学,不准同村里人来往。周保心里对弟爷一家充满了恨意,其实是恐惧。弟爷出现的地方绝不能有周保,畏而远之。
第14章 第13章
“嘿,醒醒!”锅巴两眼眯笑的盯着发呆的周保,他把周保当做昏睡的植物人对待,你快醒来啊,你快醒来。貌似周保陷入回忆的苦海中,竟然还津津有味,迷途不返。
周保突然被锅巴推了一手,差点没踉跄摔在地上,前面可是茅草生长的废弃田地,里面指不定有些什么死虫鼠蚁,周保要是掉进去可就赚大发了。但他缓过来,并没有发觉差点摔进肯定很污脏的田里。从他夸张懵愣的面部表情来看,他的确是走神了,还走得挺久挺远。
“你干嘛呢!吓我一跳。”周保吸过一口美味的空气,才又云淡风轻。
“你才是吓人,一下子就跟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灵魂出窍了,跑到游戏厅打游戏去了吧!或者又想起弟爷的粪瓢,想吃/屎了?”锅巴随手抽拔着路边高傲生长的绿色草叶,眼睛却是注视着周保。
“什么?我着魔了?刚才出什么事了。”周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现实好一会儿了,他还很纯很天真。
锅巴惊讶道:“你还真不知道你在干啥啊!你可是足足的望着空气发愣了三分多钟,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东西,跟着你的方向,除了蓝天白云,田埂绿草,什么也没看到。”
周保嘴巴微张着,心里有说不出的好奇味道。“啊?这样啊!”
“还能怎样!是不是一想起弟爷就被他深深的抓住,把你绑在树上,折磨你,羞辱你。”锅巴用周保的伤心事调侃着他。“还挺向往,还挺刺激呀?”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些日子,现在提起已经对他没多大影响,除非他刻意的去回想,就像刚才一样,周保确实是跌进回忆了。他又变成正常的模样,天不怕地不怕:“你别说这些话,就好像我很怕他一样,现在你把弟爷喊过来,我要打他十个。”
“你吓唬谁呢,他家就在下面,就在这里喊,马上就能出来,可是你敢吗?”锅巴对他嗤之以鼻,弟爷精壮得很,哪里一个小孩就能随随便便挑战。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向着青年成长,他一步一步迈向老年,到时候谁是是的对手就不一定了!”背着弟爷说话,周保可一点都不心虚。
“那我可喊咯!”锅巴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浮尘,面对着田对面弟爷家那座瓦块邻里的房子,双手做成喇叭形状,佯装成一副要喊叫的样子。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弟爷左手正端着一个瓷碗,筷子夹放在碗底,他正对着门前院坝边的低矮果树打着喷嚏,如雷的咳嗽声顺着空气的传导,似乎能够听见,起码周保和锅巴两人能够脑补出来。
弟爷家坝子前方是一块水田,在他用水泥石头修砌之后,更像是一方鱼塘,毕竟他真的在里面养鱼。弟爷颇有闲情逸致,洒下许多荷花种子在塘里,当蜻蜓点灯立上头的时候,小荷便露尖尖角。周保有一个梦想,就是荷花盛开的时候,能在他家鱼塘前纳凉垂钓。
“我真喊咯,你看他就在那里,到时候你可别害怕!”锅巴给周保再次反悔的机会,他可也是目睹过弟爷的残暴,难不成今天再次把周保给推向深渊。
眼瞅着锅巴的手盛放成小型手工喇叭,他红润光泽的薄唇开始收张撅起。
“等等!”周保一把按下锅巴的双手,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周保平视着他。“算了,等他在老几年再去收拾他。”
“你确定你不是害怕?”锅巴笑得和花儿一样甜,因为他戳破了周保的秘密。
周保认真的凝视着锅巴明亮的眸子,他笑咧开的嘴巴都没合拢。算是锅巴说对了吧!周保转头不再看他,手叉在背后,头低着看自己的脚头,你就算是看穿了,也没必要这么直白的说出真相啊!
“我吃好了,走吧,去哪儿?”耳东陈面容消瘦,营养不良,头发黢黑浓密,脸色也略微的黑。锅巴是个胖子,一天在家里好吃好喝,周保正常体型,但是他几乎一年只知三四次肉味,耳东陈的营养没堆积到横向,全往个头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