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之吐出一个名字：「苏砌恒。」
唐湘昔震惊。
「苏砌恒用你的精液去验的……他要拿到你的精液，貌似很容易？」陆衍之终于露出一点看好戏的笑意，不是他不想装，但论唐家，谁最懂看人，那非唐湘昔莫属。
不过貌似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陆衍之：「他没公开，并未违法，他只想知道外甥的爸爸是谁，你们不认这个孩子也无所谓。」
唐湘昔拾回冷静，面容沉肃。「……所以这是他接近我的目的？」
陆衍之：「我不揣测当事人任何作为的缘由。」
「……」唐湘昔表情很难看。
他面色阴沉，气压极低，陆衍之干脆把办公室的冷气关了，光这位仁兄散发的寒气就够用。
唐湘昔：「你相信他？」
陆衍之：「最先不算信，打发掉了……不料过半年，又回来找我。如今他声势也算如日中天，又被你养着，你对分手的人从不小气，他何愁没发展？验DNA这种事向来一翻两瞪眼，他冒着唐家寻衅可能，也要确认孩子与你们家的关系，我不懂他如此作为意义何在？」
唐湘昔扯嘴。「或许记恨被我甩了？」
陆衍之挑眉。「你甩了他吗？我看来倒像是他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唐湘昔不爽挑衅：「半年前？怎不跟我报告？」
陆衍之轻轻松松，四两拨千金。「唐家规矩我没忘，私务早不轮到我管。」
唐湘昔：「……」
陆衍之牙尖嘴利，唐湘昔气笑。「所以现在轮你管了？」
陆衍之：「你该庆幸管的人是我，你包养男明星，给老头子晓得，不怕他老人家气死？唐九殷鉴不远，还是你下头人操作的，我把你请来，就是希望大家私下了了这事，你好我好大家好……或你希望由你大堂哥处理？」
大家族内斗难免，唐湘昔亲生大哥与大堂哥分别在两个阵营，正如火如茶，表面和气，私下动作频频。唐湘昔：「听来你像是认定我大哥了？怎不说是唐湘罭那家伙的呢！」
陆衍之：「你认为？」
唐湘昔：「……」
确实，若怀疑旁人他还信些，说唐湘觊，他真是迟疑了。那人简直是会呼吸的机器，坚决容不得一丝瑕疵，总是站在道德与家族的制高点俯瞰他人，教人生厌。
唐湘昔：「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陆珩之笑了，唐湘昔这话底气十分不足，倒似在硬拗。「这就给你去发现了，若真是，你得包红包谢我。」
唐湘昔嗤：「不如给你一张船票！」
陆衍之：「两张，我家里还有一口子。」
唐湘昔：「……」
他沉默着，在脑中过滤人选：唐家九子，扣掉三女，再扣除自己跟唐九一个Gay，剩余人选窄得不能再窄。唐湘邑当天婚礼，唐湘见没出席，剩下两人选，机率上，确实他大哥要大一些。
唐湘昔从小被他哥宠，难免有权贵脾气，唯独重情义，坚决挺兄弟。苏砌恒亦道：「他那人……脾气不怎样吧，可对他大哥却是百依百顺。」
现在被捉了把柄，他气火，若非晓得唐湘罭压根儿不屑任何下作手段，他都要怀疑苏砌恒是对手派的仙人跳了。毕竟，专辑出完、通告跑完，现在正是空闲时候，闹腾起来正好。「我还当他是只小兔子呢，没想脑子还挺灵光。」
「你们的问题自己解决，我只负责等结果出来，替当事人谈判。」
「谈判？」唐湘昔「哈」一声，一脸荒谬。「你接了小兔子的委托，要和唐家打官司？你好歹也是唐家律师……」
陆衍之：「私务我已彻底退出，另外，谁告诉你请律师非得打官司？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代理人？」
唐湘昔：「……」
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陆衍之不八卦，亦懒得八卦，知道太多容易早死，他还得长命百岁，和家里那位安安和和过，可最终嘴痒，没忍住劝告。「别不把别人的感情当回事。」
唐湘昔意外，在他印象里的陆衍之……绝不是会讲这种话的人。
他好笑，「我听唐九提过，你从前在圈里名号……挺响亮？」
陆衍之黑线，不管魔术师还是啥，他着实不愿听人提起。「人都有过去。」
「那可否请教什么令你把那些『辉煌事迹』当作过去？」唐湘昔调笑：「年纪？」
他说完迷惑，「你那什么眼神？」
看死人的眼神。
陆衍之最大逆鳞就是年纪，家里那位偶尔一提都能戳得他暗自跳脚，何况外人？他想：你死定了。
原本他对苏砌恒的委托兴致缺缺，现在决心不帮到唐湘昔磕头五千次，他就进山修行三十年！
唐湘昔没觉察陆衍之的决绝（？），只捻起那包密封袋起身。「看你面子上，仅此一次。」
意思是唐家内务，谁都没资格插手。
陆衍之冷笑，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跟苏砌恒现在是朋友了。
「对了。」陆衍之骤然开口：「还有一个线索，你可以当参考。」
唐湘昔不耐。「什么？」
「胎记。」陆衍之：「貌似对方在胸口这儿，有一块图案……跟你一样。」
唐湘昔瞠目，可很快敛住。「……我知道了。」
※
唐家人做事向来效率，不到半个月，结果出来，唐湘昔登门扔报告。「找到了。」
他一双黑目死死盯着坐在陆衍之隔壁的苏砌恒，好小子，告假休养，失踪了半月找不到人，唐湘昔第一次需要这样极力压制，才不使情绪显露。「孩子在哪里？」
在隔壁，跟乔可南玩呢。
乔可南：「你在玩什么啊？」
苏沐熙给他看手机荧幕，乔可南矮鹅：又是糖果游戏……但关卡破到一千多了，连陆衍之都没这纪录呢。「你舅舅挺厉害的嘛。」
苏沐熙：「我舅舅不玩这个。」
「嗳，那谁啊？」乔可南：「……你自己玩的？」
苏沐熙点点头，然后埋首一阵拨弄，破关的音效出现了。
乔可南：「……」
隔壁棚，唐湘昔心烦意乱，掏烟要抽，陆衍之沉声警告：「这里禁烟。」
唐湘昔：「……那桌上怎会有烟灰缸？L
陆衍之面色不改。「装饰品。」
唐湘昔：「……」
基本来找律师的客户，九成会烦到想吸烟，陆衍之不禁止，唯独唐湘昔永远例外。
陆衍之：「谈正事吧。」
唐湘昔也不啰唆。「不是我们唐家的。」
原本安顺沉默如一只人形娃娃的苏砌恒，终于有了反应。「不可能！」
唐湘昔扯唇。「没骗你，不是唐家，但是是罗家的。」
他拿出资料，DNA样本有的没的，哗啦哗啦一迭。「我妈是罗家长女，她有两个弟弟，一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则生了一个儿子……」他翻出关于那人的所有数据，「他亦有参与婚礼跟家宴，而且酒后乱性这种事，也算高手中的高高手了。」
苏砌恒抓着那些文件，整个人都在发麻。
这位罗公子声名狼籍，他在圈里听过不少，统统是一些不堪入耳的传闻。苏砌恒本人亦曾在酒色场合遭他搭讪，是唐湘昔派人解的难。「我姊姊明明说是唐家……」
唐湘昔明白那女人对苏砌恒重要的程度，尽管现在他对他很不高兴，可也不会特意去踩雷。「对外自称唐家人，这种事他不是没干过，而且很常干，逼得唐家不得不登报，不过那时候尚未决裂至此。」
这位罗小公子吃喝嫖赌样样来，后来欠债太多，罗家不还、唐家不理，据说潜逃出境，目前不知下文。「我做的是祖父母DNA测试，结果你也看到了。」
苏砌恒相当打击，那他这样千方百计接近唐家，甚至……他胃部抽搐。「我不信……」
唐湘昔：「不信可以再验，不见了儿子有孙子，罗老想必很开心。」
苏砌恒沉默着，他只是想给小熙找父亲，孩子大了，总要知道自己生自何方，不料结论如此荒谬。
姊姊那一夜的错误如远方扇翅的蝶，颠倒了后头所有发展，他一颗心沦陷在最不该沦陷的人身上，零落成泥。
过一会，他貌似想起。「……胎记呢？」
「只要有罗家血缘的男人都有。」唐湘昔大方解衫，露出姣好事业线。「你指的是这个，对吧？」
可惜苏砌恒无暇欣赏。
如今小熙父亲不知去向……某方面，他或许能松口气。「就这样吧。」
他搁下报告，习惯性将所有东西收拾整齐。「我没打算要求什么，既然生父不在了，小熙就跟着我
过日子，我现在的钱也足够扶养他到成年……」
唐湘昔似乎觉得好笑。「你闹了一出寻人启事，然后一句『就这样吧』？」
苏砌恒很淡漠。「不然你想怎样？」
他想怎样？好问题。「罗老好歹是我舅舅，他从儿子出走以后就一直很挂心，孩子既然是罗家的，也该认祖归宗……」
※
苏沐熙：「啊。」
乔可南撑着下巴，看小孩目光专注盯荧幕，神容却非沉迷。「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