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现在,脾气显露,原来兔子会咬人,他从未看透过他——这种感觉很糟心。
仿佛只在床上,他给他的反应才是真实的。
乔可南把孩子带走,一室寂静,唐湘昔说出结论:「在你搞出这出以后,这孩子……苏沐熙对吧?他不可能再留你身边。」
苏砌恒浑身一震。
陆洐之倒是很无畏。「那可未必。」
「罗家请得起整个律师团,何况,你以为你只用对付罗家?」唐湘昔好整以暇。「罗老是我舅舅,我怎会不帮他?」
一室沉寂。忽然,苏砌恒开口:「你想要什么?」
他声音极淡,表情无风无浪,好像只是日常间询问「要不要喝水?或是茶?」,唐湘昔首度有种窘迫与恼怒——在青年眼底,他就是个有目的的人,事实如此,可过分被看穿令他感到极度不悦……不,他不能意气用事。
无论如何,这孩子,他必得要过来。
「孩子的事由我负责。」他说:「我收养他,成年以后让他选择,除此之外就只能打亲缘官司。」
在场众位大人皆惊,尤其苏砌恒。「我不懂……」
「有我护着,你不用离开孩子。」唐湘昔言下之意明确:没他护,孩子肯定留下住。「这样罗老也可以用舅公的名义接触孩子,我也不算太对不起他老人家……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不对吧,漏了一个人。苏砌恒:「那……我呢?」
唐湘昔回复原先那个有点别扭的坐姿,吐了口气。「你跟他一并过来我这。」
苏砌恒迷惑度上升。「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懒得再找一个保姆,况且……」唐湘昔扬了扬嘴,口吻黏腻且甜蜜。「你不想离开小孩,小孩也缠你,我们相处得又不差……至于『不差』在哪,你确定想让在场人听到?」
苏砌恒一下子红了脸。
唐湘昔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大事化小事,至于苏砌恒?反正他喜欢自己,而自己也不讨厌他,用久也顺了,即便往后腻了亦无妨,总归养着,唐家不差多这一口饭。
「咳。」陆洐之看不下去,打断了这突然浓腻起来的诡异气氛。「请让我跟我当事人讨论一下。」
唐湘昔离开事务所,办公室的低气压恢复许多,乔可南带着孩子进来,苏砌恒抱紧,后续讨论乔可南不便参与,无奈多看了男神好几眼,才依依不舍走出去。
陆洐之单刀直入:「官司打不打?」
苏砌恒:「……打得成吗?」
老实讲,陆洐之没百分百把握,他倒不是怕了唐家跟罗家的律师团,废物来一百个也是死,问题情理上罗家占有绝对优势,台湾在亲权判定上通常会以血缘为重,这样的判法并无错误,毕竟当下对小孩拥有的感情,无法保证孩子未来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他向来不打诳语,中肯道:「五五波,甚至低于三成,但这只是现在这一刻的胜率,我认为唐家那边还有情况隐瞒……」他瞟了眼DNA报告,眉头一皱,惊觉案情不单纯。
苏砌恒沉默,苏沐熙可怜兮兮仰头道:「舅舅,我一定要离开你吗?」
青年罕见地没有安慰孩子,他盯着桌上的各种文件,包含那位罗家长子的资料,照片里唯独眼睛部分有些近似……不,就连唐湘昔也是那样的眼,还有他哥——唐湘芝。
苏砌恒与这人仅见过一面,可那一面……令他印象深刻。
说回来,唐湘昔居然要收养小熙?倘若他是目前唯一知情人,那这做法或许很好地平衡了一切,可违和感太强烈。男人不是慈善家,他眼底除了自己认可的家人外没有旁人,苏砌恒相信姊姊,甚至愿意相信任何人,却打心底无法相信那男人。
这整件事,他得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尾声]
某月某日,苏砌恒举办个人第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名字就叫「堆彻永恒」,事前宣传记者会上,苏砌恒便表示希望能够跟所有的歌迷创造一个永恒。
他说:「这世上没有永恒,我们在成长过程里遗忘许多事,但有些事我希望大家永远记住,短暂的快乐在心底留下记忆,我想就是一种永恒。」
舞台效果十分杰出,看得出主办单位下了重本;门票虽未达到秒杀程度,也卖出了八九成,最终售罄,以新人歌手来讲,算是佳绩。
演唱会办在台北,有些交通不便的粉丝纷纷要求加场,苏砌恒在FB上发文抱歉:「这是我人生第一场大型演唱会,我很紧张,不确信能不能做好,我想先好好尝试一次,未来有一天,当我更成熟,会再唱更多歌给大家听。」
陆大爷早拿到特区票,他对相关活动实在没兴趣,嫌吵闹、嫌人多,甚至退一百万个万里长城,放手恋人和那朵讨人厌的食人花(菊花:真失礼!)去,乔可南却难得道:「别啊,我们都没一块出去玩过……饭店不算好吗?!」
行,偶尔一次健全活动,就当是情趣了。苏砌恒仅发过一张专辑,歌目不多,于是混了不少新旧歌曲,尤其一首<忘情水>,陆洐之虽没跟着哼,但手指明显在膝盖上敲起拍子,直到意识到青年目光,才僵住,乔可南笑到内伤。
到中场时间,苏砌恒拿麦,「呃~」了大约三十秒,才开口——「其实,在演唱会开始前,我还是很迷惘,以前参加选秀比赛时,我看到大家都好厉害,充满目标与梦想,有人会作词、有人会作曲、有人会演奏乐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件事。
「当然,我喜欢唱歌。」他小小声,略显腼腆地补了这一句。
台下有威猛歌迷吼来:「你也唱得好!」
「谢谢。」苏砌恒笑了,他调整了一下耳麦位置,续道:「我不太会讲好听话,尤其是勉励人的言语,但我能站在这里,全是你们的支持,不论将来发生什么,只有这份心情我永远不会忘……请让我们珍惜所有缘分。」
他深呼吸,忍住哽咽:「谢谢你们的陪伴,下一首是这一切的开始——<寻人启事>。」
……
情歌绵绵。台下,乔可南不自觉倚着恋人肩膀,跟随旋律轻哼,陆洐之回握他的手,两人在黑暗中悄悄相觑,趁着光芒集中舞台,没人关心动静,他们接了一个吻。
陆洐之:「……确实不错。」
乔可南:「嗯?」
陆洐之垂眸,亲密地摩挲他手背。「偶尔这样,和你一并出来,享受这世界。」
乔可南莞尔,两人十指交扣,搁在手把上。前两天,陆洐之手里那桩拖了近一年的跨国离婚案终于了结,财产分割早已处理完毕,就差小孩,父母双方争得你死我活,害陆洐之都想学那个所罗门王。他灵机一来,问:「你们征询过孩子的意愿没有?」
两人:「蛤?」
陆洐之揉额头。「孩子的意愿,问他愿意跟谁?」
母亲:「当然跟我啊!孩子是我生的,怀胎九月,如此辛苦……」
父亲:「可真正照顾他的人是我。」
陆洐之:「嗯,所以你们两人一同面对孩子,好好询问,不要用强迫的方式,让他学会表达。同时不管他选谁,我希望你们都能充分尊重他的意思,即便离婚,你们依然是他的父母,此事永远不变。」
乔可南:「是说,最后结果如何?」
他好奇的当然不是那桩跨国离婚案,陆洐之瞟了眼台上熠熠发光的青年,最初出现在事务所时,他单薄、瘦弱,彷徨又青涩,现今却蜕变至此,展现风华。他想起前些日子他们在事务所的对话——
陆洐之:「……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苏砌恒淡笑,「我只是不再感情用事而已。」
从前,感情主导一切,令他傻气单纯,与那男人争平等,总以为人与人之间,努力了就能靠近,可现实不然。他认清自己无足轻重的事实,放下了,很多事便能看得更澈。
陆洐之:「你决定好了?」
苏砌恒:「嗯,好了,安排在演唱会之后……在此之前,我除了好好唱歌外,什么都不想再想。」
……
表演已近尾声,乔可南摇晃萤光棒,略带孩子气的侧脸永不显老,而台上青年年纪轻轻,却已显露沧桑。陆洐之想,自己也曾追着一个目标,最终放弃得毫无怨言,因为自己拼尽一切守护的、保护的,一直在这里……他这辈子值了。
未来的日子,再磕磕绊绊,他们都会这样交握着手,一并前行。
陆洐之:「最后结果……」
「嗯?」
舞台音效有点大,乔可南听不清,陆洐之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乔可南瞠眼。
※
台风季,人心惶惶,超市无菜,不速之客亦随之而临南洐事务所。
唐湘昔:「……他在哪里?」
陆洐之:「我们这边是律师事务所,不是征信社。」
唐湘昔极度焦躁,像头狮子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完全失却往日风范;陆洐之好整以暇,喝自己的咖啡。乔可南曾提遇到讨厌的客户离开之后,就会洒盐驱邪,他嫌无稽、迷信,此刻却挺有念头叫Lisa买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