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在的星期天 (冉尔)

　　昊晓顿时哭丧着脸摇头：“我……我自己回来。”
　　“太晚了。”甄达转身平静地拒绝。
　　“不晚。”昊晓还在垂死挣扎。
　　甄达果然再次搬出期末考试即将逼近那套说辞：“你复习时间很充裕？”
　　“我住！”昊晓趴在椅背上哀嚎，“老师，你……你家里有几间卧室？”他嗓音里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
　　这时红灯的倒计时到了最后一秒。
　　“两间。”甄达笑着踩下油门，“可只有一间卧室有空调。”
　　昊晓的脸刷得一下子全白了，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靠垫。
　　甄达的公寓一看就比昊晓跑断腿才找到的单间租金贵。
　　昊晓抱着靠垫下车，走进电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老师，我把你车上的靠垫……”
　　“没事儿，明早记得带下来。”甄达瞥了一眼以后没当回事儿，“昊晓，按下五楼。”
　　昊晓连忙按了五楼的按钮，然后和甄达肩并肩站在电梯里相顾无言，他看到镜子里映出来抱枕上的图案，是只眯着眼睛的猫，很像甄达每次提问后发现教室里鸦雀无声时的表情。昊晓喜欢在那时举手，就算回答错了，甄达的眼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电梯在二楼停了一下，低头看手机的住户一只脚迈进来很快又缩回去，继而懊恼地嘀咕：“是上楼的啊……”
　　甄达点了点头，按了一下关门的按钮。
　　昊晓越过甄达的肩膀偷偷往外瞄，什么都没看清就听甄达低笑着问：“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老师，你这儿一个月租金多少？”昊晓眼里闪着光。
　　甄达摸了摸下巴，转身凑到昊晓耳朵边报了一个数字。
　　昊晓捏抱枕的手一紧，眼里的光碎了。
　　“这房子采光不错的，楼层也好，不靠在路边还安静。”甄达却忽然来了兴致，“开车去学校二十分钟，堵车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昊晓尴尬地笑了笑：“老……老师我……”
　　“物业挺负责的，打扫得很干净。”甄达打断他的话，电梯的门恰巧在这时打开了。
　　昊晓跟着他往外走：“可是我……”
　　“户型很适合你我。”甄达却忽然停下脚步，甩了甩手上的钥匙，“如何？”
　　“我……你……”昊晓把靠垫揉得皱皱巴巴，那张猫脸被挤得变形，甄达的意思昊晓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负担不起这种单身公寓，“我租不起。”
　　甄达笑着搂住他的肩：“和我合租吧。”
　　昊晓愣了三秒，然后蹦到一边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我不能占老师的便宜！”
　　甄达闻言微微挑眉，转身开门以后把昊晓一把拉了进去，继而顺手把他按在了门板上：“占我便宜？”甄达的嘴角似乎勾起来了一点，“摸都摸过了，还说不占我便宜。”
　　昊晓的手动得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靠垫已经砸在了甄达的脸上。
　　“老……老师……”昊晓梗着脖子挣扎，“是你拉着我摸的。”
　　甄达揉着鼻子冷哼：“你说我小。”
　　“你先说我小的！”昊晓一想起这事儿就来气，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涉及尊严问题怎么可能不在意，他一把拽住甄达的手腕，不管不顾往自己身下按，然后咆哮起来，“我小吗？我小吗！”
　　甄达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只剩昊晓粗重的喘息，直到“啪”的一声脆响打破尴尬的沉默，原是甄达按亮了玄关的灯，昊晓一下子看清了甄达眼底的暗流，双腿一软跌进这人怀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甄达的手还好死不死握着他的命根子。
　　“老师，你听我解释。”昊晓垂死挣扎。
　　甄达的手稍稍收紧，很认真地说：“我不听。”
　　昊晓抿上了唇，等眼睛适应了刺眼的灯光以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我小吗？”
　　甄达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一直等到昊晓气得浑身发抖时，才慢悠悠地回答：“挺可爱的。”
　　“可……可爱？”昊晓暴躁地仰起头，用力顶甄达的下巴，“硬起来就大了！”
　　屋里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可你硬不起来。”甄达率先开口，手指还灵活得捏来捏去。
　　“我……我我……”昊晓欲哭无泪，两股战战，“老师你……你饶过我吧……”
　　甄达见他服软，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嘴里却道：“是你自己要我摸的。”
　　昊晓哭丧着脸拾起抱枕，意识到自己斗不过甄达，心想打不过还躲不过吗？于是开始自觉与甄达保持三米的距离，搂着抱枕时刻警惕。
　　甄达把昊晓的反应看在眼里，眼睛转了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再逗弄昊晓，反而从冰箱里给他拿了一瓶果汁：“坐着等会儿，我给你下面。”
　　昊晓抱着冰凉的果汁瓶子怔怔地问：“还吃面啊？”
　　甄达揉了揉他的头发：“挂面，不是方便面。”
　　昊晓轻轻“哦”了一声，在客厅坐了会儿就忍不住凑到厨房边去偷看，甄达正站在水池边洗碗，见到趴在门缝边的昊晓时并没有很惊讶，反而自然地把他叫进来帮自己洗筷子。
　　昊晓拧开水龙头，装作不经意地问：“老师，你怎么一个人住？”
　　“等你来和我合租。”甄达把面条放进锅里，头也不抬地使唤他，“去冰箱里给我拿两个鸡蛋。”
　　昊晓言听计从地去了，没把甄达的话当真，他拉开冰箱的门，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排酒。
　　“老师，你喝酒？”
　　“抽烟喝酒，但我不烫头。”甄达抬腿踢他的屁股，“快点，锅要扑了。”
　　“老师你一个人喝什么酒？”昊晓揉着屁股嘀咕，然后把鸡蛋洗干净递给了甄达。
　　“晚上睡不着。”甄达单手把鸡蛋打进碗里，一边看着锅，一边拿筷子把蛋搅碎。
　　昊晓没事儿可干就站在甄达身后看他煮面：“老师，这样对身体不好。”
　　“吃泡面的人有资格说我？”甄达匆匆回头瞥了他一眼，“去拿碗。”
　　昊晓乖乖拿了两个碗，跑回甄达身边憋不住继续说：“真的，老师你别这样了。”
　　“那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顺便管管我。”甄达端起锅把面条倒进碗里，然后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怎么样？”
　　说来说去还是合租的事儿，昊晓揉了揉头发，踮了踮脚尖，又扯了扯衣角：“好贵哦……”
　　“我收你单间的钱。”甄达推了他一把，“厨房这么热，你赖在这儿干嘛？”
　　昊晓跌跌撞撞跑进客厅，看见甄达端着面慢慢走了出来。
　　“把你那个单间退了，到我这儿租张床。”甄达抽了张面巾纸擦手，“包吃包住水电全免，我还负责接送，不考虑一下？”
　　昊晓狐疑地看着甄达，又看看冒着热气的面条：“老师，你是不是不会做饭啊？”
　　甄达揉了揉眉心，把筷子塞给昊晓：“自己尝。”
　　昊晓捏着筷子犹犹豫豫挑起一根面条，又是闻又是舔，最后心一横吃了一口。
　　“怎么样？”甄达摸了摸他的脑袋。
　　昊晓猛地仰起头，望向甄达的眼睛亮晶晶的。
　　“老师，我什么时候搬家呀！”
　　“搬什么搬？”甄达微微用力拍了一下昊晓的脑袋，“先吃饭。”
　　昊晓抱着碗喝了一大口汤，烫得话都说不清：“老师……我能吃你的……蛋吗？”
　　甄达闻言轻咳了一声，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昊晓，然后托着下巴看他头也不抬地吃面，仿佛看见一只摇着尾巴的小奶狗。
　　“等会给你补课。”甄达忽然笑起来，“快期末了。”
　　昊晓含着满口面条摇头。
　　“怎么，知识点全会了？”甄达眯起了眼睛，“那我现在就来考考你。”
　　“老师我还要！”昊晓却猛地把空碗推到甄达面前，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甄达觉得自己幻想的那只小奶狗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我的都给你。”
　　“谢谢老师。”昊晓毫不客气地抱住甄达的碗，吃得兴起竟然哼起歌，人也没先前那般拘谨，“老师，其实我做饭也蛮好吃的。”
　　“你的胡椒粉泡面？”甄达冷哼了一声。
　　昊晓勉为其难地放下筷子，严肃地摇头：“那是个意外。”
　　甄达懒洋洋地“哦”了一声。
　　“真的！”昊晓有些急，“我做的蛋炒饭很好吃。”
　　“有空做给我吃。”甄达伸手把他的脑袋往下按，“快吃，我先去屋里写教案，你吃好来找我。”
　　昊晓点了点头，一个人坐在客厅吃面很寂寞，连面条都没先前那么好吃了，但他还是飞速吃完了甄达碗里的面，继而洗干净碗筷，这才犹犹豫豫敲甄达卧室的门。
　　甄达靠在床边蹙眉望着电脑，听见他推门的声音，没有抬头，却指着另外半边床说：“上来。”
　　昊晓又开始紧张起来，抓着先前从车上顺下来的靠垫壮胆，磨磨蹭蹭爬上了床。
　　甄达看都没看他一眼，手指在键盘上跳跃，昊晓偷偷凑过去看，发现甄达在写下周上课的文案，他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转而去看甄达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