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会意,便吩咐下去了,然后坐在陈昭若的座边,担心地看着陈昭若。
“我没事。”陈昭若喃喃道。
过了一会儿,去抱周璨的宫人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跪下哆哆嗦嗦地道:“太、太后。”
“怎么了,这般模样?”青萝问。
“燕王薨逝了。”
“什么?”陈昭若一惊。
宫人去到了燕王的住所,只见周璨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上插着一把剑──常姝的剑。
宫人把燕王周璨的尸身和那把剑都抱了来,陈昭若看着那把剑,一眼便认出来了,眼睛一下冷了下来。
“带常氏来。”陈昭若道。
常姝正在自己寝宫内换衣服。她先是听说周琏驾崩,又和陈昭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再是听说了陈昭若屠了膳房的消息……她今日为着这长乐宫的事,心烦意乱,便躲去了宫中的园子内坐着发了一天的呆,这时候才回了自己的寝殿里。她正换着衣服,忽然听到琴音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姐,太后有请。”
“我不去。”常姝道。
“小姐,”琴音一脸担忧,“这不是能推脱得了的。”
常姝换好一身素衣走了出来,只见琴音身后是两个甲士。常姝一愣,只得跟着去了。
常姝被带去了陈昭若面前,只见大殿里有一滩血迹,还有一具孩童的尸体,以及一把剑。
常姝看着那把剑,再看看周璨的尸体,登时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陈昭若问:“为何,你的剑,会在周璨的尸身上。”
常姝一愣,抬眼看向陈昭若:“你是怀疑我吗?”
陈昭若道:“你今日都去哪了?为何琴音说找不到你?”
常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会对稚子下此毒手吗?”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在哪?”陈昭若问。
常姝看向那把剑,回忆起自己把这剑给了周琬……
是了,周琬!
“阿姝,”陈昭若急了,“你说话。”
常姝此时心如乱麻,她看着那把剑,尚且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能回过神来,好容易理清了思绪,这才明白过来。
是了,定是周琬!
“我知道了,你等我、等我!”常姝想着,对陈昭若喊道,然后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阿姝!”陈昭若喊了一句,常姝却仍没有停下脚步。
常姝一路直奔周琬的住所,闯了进去,只见周琬正在洗手。周琬抬头看见常姝,不由得一愣,眼神躲闪起来。
常姝把周琬拽到了偏僻的地方,低声喝问:“你杀了你弟弟?”
周琬看着常姝,一言不发,但她的眼神已然出卖了她。那样的冰冷无情。
“他才三岁!他是你的弟弟!”常姝急了,喊道。
周琬十分淡漠地向后退了一步,回答道:“他不是我弟弟,他是那个连姓都没有的贱人和侍卫私通所生!”
常姝一愣,没想到周琬会这样回答,便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周琬振振有词:“我在保我大周的皇位不沦丧于外人之手!”
常姝错愕。
她抬头,理直气壮地看向常姝,接着道:“你别装了,你要知道了,我那日听见你们说话了。”
“他是私通所生又如何?他只是一个三岁的稚子,你如何能下得了手?”常姝问。
“如何不能下手!”周琬反驳道,“我乃大周的沣阳公主,自然要为了大周着想!大哥没了,周璨若是登上皇位,那贱人定然把持朝政,大周就完了!”周琬说着,眼眶红了。
“你懂什么!”常姝喝道。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我绝不会允许周璨混淆我大周血脉!”周琬理直气壮。
常姝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小丫头,看见了这小丫头眼里散发出的深入骨髓的冷漠无情,她不由得想起了陈昭若从前对她说的那番“王族”的话。
她想着,倍觉无力,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喃喃道:“不,你不该如此。”
“那我该怎样,”周琬说着,滴下泪来,“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我拿着剑进去的时候,周璨还很开心地迎接我,你知道我把剑刺入他胸膛的时候有多难过吗?我甚至没有力气把剑再拔出来……”她说着,哽咽难言。
“你杀了你弟弟。”常姝看着周琬,后悔极了。她不该把那剑给周琬,不该教她练武。
“是你教我的,”周琬道,“你说,剑是用来刺的,最好一剑穿心……我按你说的做了。”说罢,转头就走。
常姝看着周琬小小的年纪,便显露出了如此的残忍,又想到了祝为曾说过的那些话,不由得心中一凉。可她还存着些希望,她想把这孩子拉回正途,她想着,一把拉住周琬,道:“你还不知错吗?”
“我已不在乎了,”周琬愤恨不平地看向常姝,“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我没错!”
常姝又想起了陈昭若的话:“生于皇室便是罪过。”在这深宫之中太难、太苦了!这一年多来的欢乐平静,终究只是梦幻泡影。
她想着,转身便走。
周琬此刻却有些慌了,在她背后喊道:“你莫不是要去告诉太后此事?我告诉你,我不怕!”
常姝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陈昭若面前,走到了周璨的尸体前,看了两眼。
“你去哪了?”陈昭若问。
常姝指了指周璨,对陈昭若道:“他,是我杀的。”
104 第104章
“为、为何?”陈昭若嘴唇发抖,不解地看着常姝。
常姝道:“他是私通所生,不能坐上大周皇位,混淆大周血脉。”
“这不像是你的所思所想。”陈昭若道。
常姝抬头,看着陈昭若。她心中还憋着一口气,为着昨日陈昭若那样敏感地怀疑她,她便反讥道:“太后娘娘当真这般了解妾身吗?”
陈昭若登时沉下脸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常姝别过头去,道:“人是我杀的。”
大殿之内一时沉默的可怕。良久,陈昭若起身,走了下来,来到常姝面前,问她:“当真是你?”
“是我。”
“愚蠢!”陈昭若喊着。
常姝没有说话,没有提周琬一个字。
只听陈昭若怒骂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把一切都毁了!燕王死了,群臣定会要求从周陵宣的侄子中挑一个过继来继承大统,可我假传圣旨杀了那些亲王,他们的儿子又怎会不记恨我?若是他们中有一个继承大统,我便完了!”
常姝冷冷道:“或许你当初就不该假传圣旨命诸王自尽。诸王无辜,你的恨意发泄错了。”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憋了许久的话。
陈昭若一愣,看向常姝:“你是这样想的吗?”又问:“那我该对谁发泄?对你吗?你的父兄当年也是刽子手啊!”
常姝听了,立马跪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请太后责罚。”
陈昭若看见常姝时隔多年再次跪她,心不由得一痛。她背过身去,不让自己痛苦的神情显露在常姝面前。
几年前的常姝是做戏一样的跪,如今却是发自内心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阿姝,”陈昭若忍着心痛轻声唤道,“你忍心吗?”
常姝依旧一言不发。
陈昭若摆了摆手,似乎疲惫不堪,对宫人吩咐道:“送常皇后回宫,禁足三个月。”又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透漏半个字!”
常姝一愣:陈昭若这是要包庇她?
“太后?”她轻声唤道。
“滚!”陈昭若忽然发了怒,对常姝喊道。
她从来没有对常姝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常姝自知理亏,行了一礼,起身便走,再也没看陈昭若一眼。
青萝看着常姝离开,担忧地问陈昭若道:“主子,如今这样,我们怎么向群臣交代?”
陈昭若捂着心口,一脸痛楚,苦笑着道:“还能怎样?只说,是我做的,便好了。不然,此时长乐宫外的那群豺狼虎豹,迟早会手撕了她!”
青萝忙道:“主子没必要替常皇后遮掩。”又道:“我们完全可以将燕王身世披露出去,这样常皇后所作所为也算事出有因。她是常宴之女,那些臣子会为着她的这一层身份留她一命的。”
陈昭若叹了口气,道:“证据呢!朝云在有孕之后就把那个侍卫做掉了不说,我们早早地就发现了这一切,却隐瞒不报,群臣知道了又会怎么想?你要知道外边那几百张嘴,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既已担了虚名,便都由我来承受好了。”
“主子……”
陈昭若在青萝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闭了眼,吩咐道:“将琏儿的死讯昭告天下吧……”
她一想到她的琏儿如今还躺在永寿殿里,便心痛难忍。
“那燕王?”
“只说,是我杀的,便好了。”
长乐宫外,群臣刚刚才看见门里抬出了朝云的尸体扔在路边,眼尖的立马便认出了那是燕王周璨的生母,一下子便炸开了锅,嚷嚷着要求见太后。
没多久,周陵言便接到了一封密信,是朝云写的。他忙钻进自己的车驾中展开来看,看罢,不由得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