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说着,拨开了贺连璧被碎发掩盖的面容,仔细瞧了瞧她,柔声道:“你问我喜不喜欢我表哥,我自然是不喜欢他的了,我不会喜欢上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自然也包括他。更何况,我只把他当表哥。”说着,她顿了顿,又面带苦笑,“可我……”
祝秋说着,最后那几个字已然说不出口了。她低下头去,眼里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是痛苦,似乎又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阿贺,你会不会……讨厌我?”
贺连璧再睁眼时看见自己睡在祝秋的床上并没有太过惊讶。诚如祝秋所说,她已是夜闯祝秋闺房的惯犯,在这里过夜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多,早就习惯了。
“阿贺姑娘,你醒了?”这是绿蕊的声音。
贺连璧撑着坐了起来,仍觉头昏脑胀的。她使劲摇了摇头,环视四周,不见祝秋,便问:“祝姑娘呢?”
“我家小姐在书房,”绿蕊说着,捧来一碗醒酒汤,道,“我家小姐吩咐了,让姑娘一醒来就喝了这汤。”
“哦,好。”贺连璧想也没想,就把醒酒汤接过喝了。醒酒汤的滋味可比那些药要好的多。
“我家小姐还说,姑娘尽管在这里休息,”绿蕊努力保持着不流露出自己的不满来,看起来仍是恭敬无比,“有什么事只管唤我。”
贺连璧看了眼绿蕊,点了点头,道:“辛苦了。”说罢,又向后一仰,躺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了。
直到黄昏时分,她才彻底清醒。简单的洗漱过后,她便又急匆匆地去了祝秋的书房。夕阳下,阵阵琴声从书房中传来,悠扬哀婉。贺连璧探头一看,只见祝秋正在抚琴。
贺连璧本来要进去的,可看见抚琴的祝秋一袭白衣,在夕阳下衣袂随风舞起,泛起阵阵柔光……她一时有些痴,竟不敢出声打扰了。
“酒醒了?”琴声戛然而止。很明显,祝秋发现她了。
“祝姑娘,”贺连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扰了,又劳烦了你一夜,实在过意不去。”
“你怎么突然间这么客气,昨夜里你可不是这样的,”祝秋看了一眼贺连璧,浅浅笑着,“进来坐吧。”
贺连璧故作淡然,走进门坐了下来,道:“我都忘了我昨夜里做了什么了。”
祝秋轻轻抚摸着琴弦,又陷入了回忆,她忍不住又在想喝醉酒了的贺连璧。那时的她双颊通红,眼神迷离,分外可爱。
“你只需要记得,下次不要这般滥饮,就好了。”祝秋道。
“你方才弹的是什么?”贺连璧问着,意图转移话题。毕竟自己把自己灌醉也着实丢人了些,万一醉了之后又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那就更加丢人了。
堂堂暗影派少主,面子不能丢……虽然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祝秋对贺连璧的想法心知肚明,她并没有故意同她作对,只是随意地拨弄着琴弦,答道:“是张衡《四愁诗》的调子,只可惜我还不是很熟练,弹得不好。”
“你太谦虚了!”贺连璧忙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多才多艺的人,又会医术又会弹琴又会画画……我简直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少主又在奉承人了,不知这次打的是什么主意?”祝秋轻笑着打趣她,又道,“这世上自然有东西是我不会的。比如有些东西,你会,我却不会。”
“比如?”贺连璧好奇地问。
祝秋微微摇了摇头,对贺连璧招了招手。贺连璧连忙侧耳过来,却听祝秋轻笑着道:“我不告诉你。”说罢,祝秋便又低下头去,轻轻抚弄琴弦。
贺连璧被她耍了一通,心里正有些不痛快,不服气地坐了回去。可她听着悦耳悠扬的琴声,实在不愿再打断祝秋,只好闭了嘴巴,静静地听着。
而她的视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忽然很留恋此刻的宁静,这样的宁静,是她过往岁月里所没有的宁静。
第8章 惊梦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梦里,一个一身暗红、戴着鬼面具的女子站在山巅厉声喝着。她身材修长纤细,长发披在身后,不着钗环;衣袂随风飘着,更显得她如同鬼魅。
“娘……”十二岁的贺连璧跪在地上,委屈地唤了一声。
“啪!”又是一鞭子。
贺无名骂道:“一个心法,学了一个月了,竟还不会用!我的女儿才不会这般愚笨!”说罢,她把鞭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转头就走了。
贺连璧跪在地上,紧抿嘴唇,想哭又不敢哭,想起又不敢起……更何况刚才那一鞭子实在太重,她也着实起不来。
“是我愚笨,娘生气了也是理所当然。我是要做少主的人,娘对我严格些,也无可厚非。”贺连璧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完全忽略了她的母亲本就是一个癫狂偏激之人。忽然间,山上狂风大作,贺连璧不禁瑟瑟发抖。
她想,母亲应该会来接她的吧?
可贺无名却迟迟没有出现,待到山上下起了雨,贺无名依旧不见踪影。贺连璧便在滂沱大雨中跪着,终于生了气,赌气骂道:“不来接我,我便不回去了!我死在雨里,我也不回去!”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暴风雨当真更猛烈了。一时间,电闪雷鸣,天就像漏了个窟窿,雨水根本止不住。
贺连璧终于撑不住了,只得努力用心法护体。可彼时她的功夫还是不到位,用心法没撑多久,她还是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
昏过去前,她似乎看见了一抹暗红。
再睁开眼时,贺连璧躺在祝府的床上。如今已是三更天了,夜深人静的。她不禁又回想起方才的梦,那是她小时候最可怕的经历。
贺无名把她丢在山上,她头一次赌气不下山,在雨中跪了一夜,最后还昏睡过去。她昏过去之前,分明看到了母亲惯穿的暗红,她以为是母亲来接她了,可醒来以后,她却还是在山上躺着,四周空无一人。
唯一尚可聊以慰藉的,便是她在孤零零回房之后,发现房里放了一盒自己最爱的蜜饯儿。
她不确定母亲是否在意她,但她可以确定母亲心里有她。只是她的母亲实在不是常人,冷漠无情又暴躁易怒……但贺连璧还存着一丝希望,她想,若她能让母亲满意,母亲应该就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了。
于是她拼了命地去练功,每次比武时也都不择手段只为求胜。她只想让她母亲开心,让母亲好好看看自己这个女儿。
想着,贺连璧又向被子里缩了一缩。她莫名地睡不安稳,忽然很想再夜闯一次祝秋的闺房。仿佛祝秋在她身边,她就会安心一些。
糊里糊涂地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贺连璧面上都带着十分明显的困倦。当她打着哈欠出现在祝秋面前时,祝秋依旧是对她微笑着的,然后问了一句:“少主脸色不好,该不会又夜探闺房了吧?”
贺连璧忙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敢,我惜命的很,”说着,她顿了一下,嘟囔着,“更何况我也不想再喝那么苦的药了。”
“过来坐吧,我给你看看脉象。”祝秋喝了口茶,抬头对她道。
“我真的没用内力,你信我一次,不用给我诊了。”贺连璧一边说着,一边毫无抵抗地坐了下来,乖乖地把手递了过去,等待着祝秋的裁决。
祝秋轻轻搭上她的脉,仔细地感受着她的脉搏。贺连璧只是悄悄瞧着祝秋看,一句话也不说。可就在祝秋抬头的那一刹那,不经意间四目相对,贺连璧一下子就不自在了。
“奇怪。”祝秋轻笑着道。
“奇怪什么?”贺连璧避开了祝秋的视线,问。
祝秋一笑:“我每次给你诊脉时,你的脉搏都会骤然变快,没有一次是正常的。”
“我那是被你吓的!”贺连璧故作淡然地抽回了手,在案桌上撑起下巴,一副慵懒困倦的模样。
祝秋只是看着贺连璧笑而不语。
“小姐,”绿蕊的声音忽然响起,“主君的书信到了。”
祝纬来信了?
贺连璧循声望去,只见绿蕊立于门外,手里捏着一个信封。只是不知为何,绿蕊的神情并没有那么自然,额间竟然浸出了细汗。
“也不知祝纬会在信里说些什么?”贺连璧心想着,回头望向了祝秋。却不想祝秋的反应极为冷淡,面无表情,连个温柔的笑都未曾出现。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写给她的,而不是和自己相依为命十余载的叔父。
“放下吧。”祝秋道。
绿蕊便走进门把信放在了祝秋的面前,又转身走了。而祝秋却一点拆信封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看吗?”贺连璧问。
祝秋又饮了一口茶,故意微笑着道:“暗影派少主在这里,我三门中人怎好看信件呢?”
哦,原来是防着她。
贺连璧一时有些生气,可有无话可说,毕竟祝秋的顾虑并无道理,她的确是动了刺探消息的贼心。不过,既然如今自己还要仰仗着祝秋的解药,那还是乖巧一些为好。
“我出去转转,”贺连璧站起身来,说道,“你看完信了记得叫我回来!”可话刚说出口,她就又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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