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会注意安全,青不知怎么样了,自己再出点什么事,爸妈还怎么活。但是实在没办法慢点开,她都要急疯了。
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到了D市,天已渐亮,她急冲冲地跑进病房,还好,是单人间。一眼看到羽正坐在床边椅子上,低俯身躯,双手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抬眼紧紧地盯着青,通红的双眼充满焦虑和痛楚,察觉到有人进来,才迷茫地抬起头来。子澜没顾上和他说话,快步走到床边,青还在昏迷中,戴着氧气罩,身上七七八八的管子、电线,看得她一阵发晕。
“抢救过来了。”羽的声音沙哑沉重。
子澜这才转过脸来看他,眼前的羽,神情疲惫,面色腊黄,整个人很憔悴,又极力想掩饰什么。但是她现在不适合问,就说:“看你也累得不轻,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羽看了一下手表,又看了一眼青,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今天上午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议,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羽步履沉重地离开病房,子澜才又转过脸来看着青。一晚上,她受到的冲击太大,来的路上脑子乱的什么都想不了,现在才稍稍平复下来,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要慢慢梳理。
青一向沉静、理智,有时甚至很风趣,话虽不多,跟大家在一起聊天,他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听着,却总能妙语突发,引得大人小孩大笑不止。
平时别人有什么事恼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寝,青是最会开导的人,很温和很贴心,话题切入的角度总是独辟蹊径,短短几句就让人豁然开朗。
青心底很柔软,看到流浪的小猫小狗总是要拿东西喂养,然后送到流浪动物收容中心,隔三差五的还要买一大堆动物食品去看看,他总是说,小动物和小孩子都是一样的,无法照顾自己,很无助,没有人给它们吃喝,就会冻死饿死,太可怜了。
青很孝顺爸妈,她和哥哥子毅都已成家,并且都因为工作关系搬离了D市,只有青还算在爸妈身边,平常给爸妈买这买那,给家里添这添那,连米面油盐醋酱油味精鸡精之类的东西都定期买了送去。
青很心疼她这个姐姐,在她伤心的时候,会默不做声地给她倒杯热牛奶,然后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着她,把她擦眼泪鼻涕的纸巾拿走,再塞一张新的在她手里,陪她一坐就是一整夜。等她支撑不住倒床上要睡了,青才把被子给她盖好,轻轻关上房门走出去。
青很有才华,也很坚强,虽然错过了考大学,但并没有给他太大打击,消沉了几天就好了,他说也许这样的生活更适合他,他可以通过网络课程学习大学内容,而且学习时间很自由,不紧张,随他安排,然后,他三年就轻轻松松就拿到了文学硕士学位。他初中时就开始在一些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了,现在更是担纲两个专栏写作,小说已印刷出售三部了,销量很好,正在再版印刷。
青有自己的公寓,干净整洁,花园里绿植茂盛,曲径通幽,他很喜欢自己的窝,他总把那叫窝。爸妈催促他找女朋友,他总是说特别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不打算找女朋友,他独身主义。
孩子们喜欢青,邻里们对青也总是赞不绝口……
这样的青怎么会自杀。
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可是眼前那个躺在床上的,还陷在昏迷里的人是青,刚刚抢救过来。这不是玩笑,是事实。
羽怎么会发现青吞药自杀的?还是在深夜?
羽怎么会进到青的家里的?除了青刚搬家过去时,他们去帮忙才顺便参观过,平时青不喜欢任何人去,因为洁癖。
羽刚刚看青的眼神是什么?怎么定义?
乱……子澜使劲摇摇头,重新整理。
青和羽曾经关系很好,是的,曾经。有事没事总是粘在一起,一群人闲聊开玩笑时,他们也是话语一致对外,谁也别想占了他们的上风;家里没酱油了,羽说去买,青也立刻粘着一起去了;他们总挤在一起看一本书;吃饭时,他们总会坐在一起,青会把碗里的肉挑出来自然而然地放到羽的碗里,羽也是自然而然地送到口中吃掉;羽说话青总是听得很认真,执行得很彻底,青太讨厌医院了,总不愿意去做检查,所以有时候他们会通过羽劝青去医院,结果证明很见成效;打麻将时,他们总会一人上阵一人观战,决不同时参打,会随意地从对方钱包里拿钱赔给赢家,还输得不亦乐乎……羽小时因为家庭原因受了不少委曲,很让人心疼,青个性内向,朋友不多,他们是表兄弟,又能相处得这么好,大家当然认为是好事情,高兴得很。那时,青经常笑,笑得很灿烂很开心,后来无名指上还多了个戒指,问他,他调皮地笑着说:“你猜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青的笑容少了呢?好像是一年前,她还没有调往邻市的时候。青和羽的关系也似乎从那时有了间隙,不再那么亲密了。
后来,羽带了个女孩来,把他们都请到饭店里,算是正式给他们介绍认识女朋友。青原本不愿意去,是爸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青才露了面。饭桌边,青离羽和那个女孩远远地坐着,没跟羽说过一句话,也没吃什么东西,坐了一会儿就离席,说是出去打电话谈稿件的事情,走出了包间。很久,直到他们吃完要散席了,青才回来,沉默不语,跟着大家走出了饭店,说了声回去了,转身离去。那种落寞受伤的神情连一个程序化的笑容都支撑不起。那时她以为是青又把自己代入了自己创作的小说,受到影响,情绪暂时低沉,过段时间他会像往常一样调节好。但也好像自那时起,青不再每周回家了,而是一二个月才会回去和他们一起吃顿饭,虽然也像平常一样吃饭,也会说笑,但总觉得青的笑容里隐藏着什么,不再清澈透明,不再轻松开心,而且羽也没有再与他一起回来,青也明显地消瘦下去。
再后来,越来越少见到青了,给他打电话,他总说要专心写作,瓶颈期之类的。偶然见一面,却看到青一次比一次苍白、消瘦和……憔悴,总是会不经意间紧紧按压着胃部。
问题又绕回来了,那么羽为什么会在深夜里来到青的家,他是怎么开的门,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地看到吃药昏迷的青?
电话里,羽说:“子澜姐,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姑姑、姑父他们?……青应该也不希望他们担心……”说得很艰难,子澜听出了内含隐情。
子澜慢慢睁大了眼睛,嘴巴渐渐张开。大学期间,她就风闻了一些羽的事情……羽是同性恋。当年,还因为她那时的男友柳城喜欢上了羽,她和柳城提出了分手,那时她还不知道羽是同性恋。
她曾经以为羽完全回归正常生活了。蓦然转头看向青,苍白消瘦的脸,毫无生机,陷在病床上,薄得像层纸,纤长的手指上还留有一道深深的戒痕。
那青是什么?!!!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感情有理智根本无法理解的理由,她并不歧视同性恋人。可她那个让人引以为豪,为之骄傲的弟弟到底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以至于如此的溃不成军?!
子澜使劲地捶着胸口,胸口怎么会那么痛,痛得喘不上气,怎么捶都不行……
青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天了,中间有时会醒,但很短暂,而且并不完全清醒,恍恍惚惚的,有时会看到羽坐在旁边,拿着一迭报纸在看。有时又好像看到了姐姐,是姐姐吧?在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有时听护士喊:云子青,打针了!有时又看到医生喊他:云子青,醒一醒。他努力睁了一下眼睛,又听医生说:能不能抬一下胳膊?他就机械地去抬胳膊,很沉,感觉用不上力。医生说:肌肉还没有完全恢复。
第七天的时候,青终于醒着的时候比睡着的时候多了,他坚决要出院,他讨厌医院的一切。医生也同意了,嘱咐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耗神。办了出院手续,半路上子澜才想起,忘了跟医生要病历,本想回去拿,后又觉得心里不痛快,那样的病历,不要也罢。
回到青的公寓,子澜看着羽从包里拿出钥匙,熟练开门,进了门,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熟练地给青拿出一套睡衣,扶青到浴室换上,等他们把青送进卧室后,羽又熟练地拿出杯子倒水扶着青喝下。
青躺在床上,折腾了半天,精神又有些不济了,催促子澜快点走。子澜看了一眼羽,说马上就走。
青又喊住了她,低低地说:“姐,你没和爸妈说吧?以后也不要说。”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说:“放心吧,我瞒得滴水不漏的。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青虚弱地笑了下:“谢谢姐。”
关上卧室门,羽一声不吭地送子澜到了门口。子澜沉着脸站住了,盯着羽,压低了声音问:“你们在一起了?”
羽沉默,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虽然有心理准备,一旦得到确认,子澜还是觉得头嗡嗡地蒙了一阵,闭上眼,深呼吸。
“子澜姐……给我点时间,我以后……会告诉你的。”羽低着头,没有勇气跟她对视。这段时间他被压得要喘不过气了,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只想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狠狠地毫无保留地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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