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迟只觉得那衣带要陷入自己手掌的肉里,勒得他的掌心都疼起来,然而这种疼痛催化了怒火:“你别以为我不敢,像你这种人……”他一边费力地喘息一边说:“像你这种人……早就该去死了!”
两人拉锯着挣扎,直到K.K手上的力道开始减小,脑部缺氧和压力的不平衡导致他眼球突出,舌头也往外伸,徒劳地发出恐惧的嘶鸣,林雪迟心中升起快意,他尤嫌不足,干脆直接踩到了警察的肩膀上,双手拉着衣带猛力一蹬,耳边似乎有非常低微的咔拉一声——
警察的手蓦地垂了下去。他歪着脑袋,瞠目结舌,脖子被扯断了。
林雪迟剧烈地喘息着,仍然不敢牵着松开衣带的手,他死死盯着警察,这样维持着姿势将近一分钟,见K.K胸口真的没有起伏了,才小心翼翼探了探他的颈部。
没有脉搏了。
林雪迟疏忽松开衣带,警察的尸体轰然滚落在他脚边上,断掉的脖子使脑袋不正常地垂在一边,像是随时会从枝头脱落下来的果实。林雪迟仓皇地笑了笑,嗓子有点发抖:“你也有……你也有这一天……没想到吧……”他踢了踢K.K的脑袋,把它放在两只脚中间玩弄,大笑:“活该,活该去死!”
他用力踩那张脸,气喘吁吁地,一个踉跄往前扑倒,摔在尸体身上。K.K突出的眼球正对着他的脸,无声地上翻,露出大部分眼白来。他吓得从尸体上爬起来,手脚并用摸索到床头柜上拿手机,电话号码按了几遍才按对——
喻江接起电话:“雪迟,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林雪迟哽咽:“Daddy……”
男人一顿,察觉到他的不正常:“怎么了?”
“我……我杀了人……”
电话里的背景音传来车子的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是脚步音,喻江问:“什么人?”
“是……是那个警察……”
喻江一顿:“确定死了吗?”
林雪迟轻轻地发出“嗯”声。
喻江沉声道:“呆在原地,等我,五分钟,我立刻到。”
林雪迟握不住手机:“你……你快回来……”
“好。”喻江安抚:“不怕,Daddy马上回来。”
五分钟喻江半点没有延迟,房门的电子锁喀拉一声响,他推门而入,一扫现场神情有些凝重。
林雪迟缩在角落里,见到他来颤颤巍巍扑进他的怀里。
“Oscar让他来找我……说要教训我……我把他杀了……”
喻江搂着他冰凉颤抖的身体,亲吻他的额头:“没事,Daddy在这,没事了。”
林雪迟整个人挂在他身体上,他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尸体,只能用他的嘴唇找喻江的脸。喻江被他胡乱地亲吻,耐心地将他抱到沙发上,用自己的外套裹好。
“他是来杀你的吗?”
林雪迟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
“有没有伤到你?”喻江检查着他的皮肤,手腕上有些轻微的红痕:“除了手还有吗?”
林雪迟摇头:“他抓了我的手,他说要教训我……我以为他要杀我……”
喻江回头看看尸体,叹息:“这不算自卫,雪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要杀你。”
“可是他带着警棍!”林雪迟尖叫。
喻江说:“那我们现在去报警,好吗?”
林雪迟眼含泪水:“……他们会把我当成……杀人犯是吗?”
喻江捧着他的脸:“你杀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没有……”林雪迟无助道:“我没有……是他该死……”
“我知道。”喻江抚摸他的脸,用手绢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我也不想把你交给警察,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他思考了一会儿,说:“或者我们一起处理了他,你能做到吗?”
林雪迟不确定地问:“怎么……处理?”
“首先我们把尸体要藏起来,不能让人这么快发现。”喻江站起来,对他伸手:“来。”
林雪迟挣扎着站起来。喻江为他拿了套新的衣服来换上:“我们得多在旧金山停留些时候了,我会打电话去给你的老师请假,我们要把这件事圆满地处理了再离开。好吗?”
“那……”林雪迟抽了抽鼻子:“我……我要做什么?”
喻江拍拍他的肩膀:“你相信我吗?雪迟。”
“嗯。”林雪迟点头。
喻江笑笑:“好孩子,我答应你,我们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第28章 安魂
旧金山的雨在清晨突然停了。空气仍然不是很好,湿冷气流积聚在对流层形成了大量的灰色雾气。能见度并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显得更加糟糕,拨开窗帘来都看不清隔壁楼层的窗户。
气象主播说,如果能呆在屋子里就呆在屋子里吧,这股寒潮恐怕没完没了。
屋子里倒是很暖和,壁炉安静地燃烧,裹着氤氲的食物香味。
林雪迟还没完全醒只是耳边捕捉到悄悄的脚步声,他从繁复堆叠的被子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翻身的时候落入男人的怀抱。有人亲吻他的脸颊说:“起来了。”
青年低低地笑,睁开眼睛:“好香,有东西吃吗?”
“我要了茴香拌扇贝和炒鸡蛋,给你开胃的。”喻江抚摸他赤裸的肩膀:“睡的还好吧?”
林雪迟把头枕在他臂弯上:“好像没做噩梦,至少我现在没意识到。”
“乖。”喻江低头亲吻他的额角。
林雪迟抬手玩弄他的鬓角,显得有点慵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茴香?”
“你妈妈喜欢。”喻江说:“所以我猜你不会讨厌。”
林雪迟眯起眼:“你真的爱过我妈妈吗?”
喻江思考了一会儿:“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胆识、毅力、行动力都让人刮目相看。”
“但不是所有优秀的人你都会喜欢。”
“我很欣赏她,如果你要听实话的话,”喻江说:“但是爱的成分或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多。你会觉得伤心吗?”
林雪迟笑起来,摇摇头:“不会。”
“好了你该起来了。”喻江拍拍他的屁股:“你的教授告诉我你还有一篇论文没交,赶紧吃完东西把做了,我可不想给你教授骂。”
林雪迟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只有一条睡裤就去刷牙。隔着水流哗哗的声音,他说:“老麦是个很好的人,我喜欢他的课,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把参考文献的条目列完。你要出去吗?”
“我还要准备一点东西。大概下午吧,现在外面太冷了。你要和我一起来吗?”教授端着咖啡走过来,一手取下毛巾递给他。
林雪迟擦掉脸上的泡沫:“我应该能在下午前做完作业。我们去做什么?”
“逛街买点东西,你需要全新的东西来完成你人生第一场手术。”
林雪迟手上的动作一顿,放下毛巾来,没有回答。
喻江耐心为他套上薄毛衣,轻声说:“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可以再推迟一些时候。但这是必要的,明白吗?我知道你能做好。”
“我不懂,”林雪迟抿着唇:“我还是不太明白,我没做过开颅手术,我是个学生,只看过手术录像,我甚至没真正进过医院的手术室。”
“你可以的。”喻江拍拍他的肩膀:“人总有第一次。”
茴香的气息与香醋混合在一起,使扇贝口感清爽鲜甜。
林雪迟喝了一口咖啡,他觉得神经有点紧张:“为什么一定要切开他的脑袋呢?你不觉得很血腥很……”
“我知道,但是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喻江耸耸肩膀:“那个旧金山的左小脑案件,你知道吧?前两年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知道,我在电视上看过。”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雪迟缓缓放下叉子:“你想给凶手多添一笔罪名?”
“反正他身上罪名也不少了,多一个少一个不算什么吧?”
林雪迟认真地思考:“你确定吗?我觉得这种事情很危险,如果那个凶手要报复我们怎么办呢?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就做得好一些,让他找不到我们。”
“可是如果我做不好呢?”
“那总是比现在把你送去警察局要好一些。”
“不行,这太荒谬了,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
“为什么你会觉得行得通?这听上去就像天方夜谭!”
“所以我告诉你,你只要专心做手术就好,剩下的我来处理,这很难吗?”
林雪迟彻底放下刀叉:“但是我现在很混乱,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思考!我觉得很危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很危险,我恨不得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我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除了惹麻烦我就不会干别的事……”
喻江叹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它是个意外,和Connie一样,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林雪迟涨红了脸,一只手激动地砸在餐座上,餐具哐当掉在地上:“你应该把我送去警察局的,Connie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应该送去了,他说的没错,我迟早……我迟早会变成Oscar,我已经变成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