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江抚摸着他的侧脸。林雪迟脸上和额角都还沾着K.K的残血,细细的血痕此时已经干涸,凝成绛色点点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惊人的艳丽冶致。喻江想起他方才舔血的表情,他很少见到这个单纯干净的孩子露出妖媚的一面。无可否认,在那一刻喻江心动了。他喜欢他嗜血的表情,喜欢看他被玷污的样子。
“你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孩子,雪迟。”喻江微笑。
林雪迟苦笑:“你……喜欢吗?。”
喻江轻啄他的唇角:“想要不喜欢很难。”
林雪迟吸了吸鼻子:“我怕你会觉得我不正常……”
喻江抱着他:“我说过,你只是不够自信。”
林雪迟讷讷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有表现出任何不喜欢你的时候吗?还是我表现得不够多?”喻江调侃着揉捏了一把他的屁股:“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再来一次,直到你确定为止。”
林雪迟一瞬间连耳朵都红了,他摇头:“不用,这样就很好。”
后来林雪迟回想起来,年轻的他在某一刻甚至庆幸过自己杀了人,因为如果他不杀人就永远不能站在喻江身边。他甚至想过,只要能够和喻江在一起,多少这样的手术他都愿意做,多少人他都愿意杀。
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有为爱屠戮的浪漫主义幻想,要杀尽天下人只为博心爱一笑。这种属于男人扭曲的英雄主义对林雪迟来说不罕见,他一开始也把这种幻想当作玩笑似的在脑中把玩。
直到他意识到喻江是真的想要他肆意杀人,想要让他成为一台杀人的机器,他才明白,这种浪漫主义付诸现实带来的惨痛代价。然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入局太深,在这个喻江精心制造的瓮笼里,他从一开始就是那只被等待捕获的猎物。
第30章 失算
“在想什么?”喻江问。
林雪迟收回神,问:“K.K的事情你真的有把握吗?”
喻江招来服务员买单:“这么多年来也没出过事不是吗?”
林雪迟摇头:“那不代表以后不会有,等他们查出K.K和Oscar的关系,迟早就会知道。”
“你觉得警察已经怀疑你了?”喻江问。
“从雪眉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我是这个家里面唯一没有死的那个。父亲和妹妹牵涉在同一桩案件里,我难道能摆脱嫌疑吗?”林雪迟皱皱眉。
“雪眉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Titus自杀,证据确凿。”
两人从餐厅出来,上车。林雪迟坐在副驾驶上,心不在焉地系安全带。
喻江没有说话,似乎有意维持着奇怪的沉默气氛。
饭后的胃气渐渐升起,与车内的暖气效果叠加很快使林雪迟昏昏欲睡。他歪着脑袋闭了一会儿眼睛,醒来的时候,人还在车子里,窗外是黑沉沉的海岸。
他揉揉眼睛:“我们不是回酒店吗?”
喻江稍微调低了一点车内的温度:“去看看你第一次做手术的地方。”
林雪迟瞠目:“你疯了?警察可能在哪里!”
“警察可能在抛尸的地点,那才是案发现场。”喻江说:“没人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做的手术,也没有人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杀的人。你不是怀疑我是旧金山案的主使吗?你不想知道其他的受害者都在哪里做的手术吗?”
林雪迟微微眯起眼:“你会让所有受害者都在一个地方做手术?”
“要准备好全套的手术仪器和道具,还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做手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如果我是主使,固定在某个地方做不是能省事很多吗?”喻江一本正经道。
车子停在熟悉的芦苇荡前。喻江拔下钥匙,开车门:“下去看看吧。”
林雪迟虽然心有犹豫,还是下车了。
车外很冷,记忆里潮湿清冽的风未曾改变。飘摇的芦苇荡背对月光倒映在水面,呈现出一片巨大的暗灰色虚影来。厂房嵌在这口阴影里,似真似幻,仿佛随时会沉入水中。
林雪迟拉住喻江的衣角,摇头:“算了,不去了。”
喻江回头看看他:“你确定吗?”
“嗯。”林雪迟点头:“去了也没有用吧,难道还会剩下什么东西在里面吗?”
喻江莞尔:“我是觉得与其你自己找个时间偷偷摸摸来玩探险游戏,不如我带着你看。你想找什么或者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免得你说我又吓唬你。”
林雪迟知道他在影射自己书房探险的事情:“少来,你真的要藏什么东西,难道我还能找到?”
喻江牵着他的手坐在河滩上,对岸是大丛大丛荧荧的灯火,远处似乎还能看到金门大桥巍峨的身影,深红色的钢铁之躯裹在寒夜的浓雾之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通向死亡的栈道。林雪迟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垂着眼睛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
“如果警察真的找到这里来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年轻的医生低声问。
在飒飒的冬风里,他的声音很微弱。
喻江笑笑:“有人专门给金门大桥拍过一部纪录片,就叫Bridge,讲的是从这座桥上跳桥自杀者的故事。剧组访问了这些自杀者的亲朋、见证自杀过程的目睹者、社会分析专家等等,以此来探讨自杀这个话题。”
“我知道那个电影。”林雪迟蹭蹭他的颈窝:“每段死亡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不幸都不太相同,倒是没想到原来人可以有那么多去死的理由。我记得其中有一个故事,剧组采访了一个自杀者的父母。这夫妻俩都出自非正常家庭,丈夫的父亲吸毒,妻子的父亲家暴。这对夫妻还算健康地成长了起来,虽然偶尔也会激烈地争吵,但是他们仍然相信自己可以通过努力过上正常的幸福生活。结果孩子死了,他们对命运又开始产生怀疑。”
喻江知道他是物伤其类:“命运可能是因果关系,但是在这个故事里,原生家庭的悲剧和后天组成的家庭的悲剧并不一定产生必然的逻辑。”
“那我呢?”林雪迟问:“我为什么会杀了K.K?难道和Oscar对我的影响没有关系吗?雪眉的死难道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吗?”
喻江皱眉:“就因为雪眉的死你就想自杀?你害怕因果论证下去,你还会有报应?”
“我很清楚我自己做了什么,你呢?喻江,你骗我可以,你瞒着所有人也可以,但是你不能骗自己。你真的没想过吗?自己会不会遭报应?”林雪迟凝视他,他听到自己略带颤抖的嗓音:“如果我选择自杀,你会和我一起死吗?”
喻江回应他的凝视:“我已经遭报应了,雪迟。”
“什么?”林雪迟疑惑。
喻江亲吻他的嘴唇:“你以后会知道的。”
林雪迟心灰意冷,他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兀自站起来往车子走去。
喻江走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车子上。林雪迟的手机亮起来,他打开来,是一封新的邮件——
亲爱的雪迟:
假期过得愉快吗?很抱歉一直没有回复你的邮件,因为接二连三的考试我忙昏了头。
关于那个死亡男孩的父亲的事情。这位父亲并没有参与到我的家访中,太太说他和朋友出去了,所以我只有机会和那位太太聊聊天。
星期四我要去一趟旧金山。我们可能有时间见面吗?如果看到这封邮件的话,请尽快回复我吧。我希望能够见你一面,有些事情我想当面说。
他放下手机脑袋里快速罗列出几个方案来。喻江看出他在思考:“怎么了?”
林雪迟晃了晃手机:“你还记得博恩的老院长吧?他老家是旧金山的,同事给我发邮件说他病了,刚动过手术,想约个时间一起去探望探望。刚好我这段时间在旧金山。我想去看看,他退休那年把我招进博恩的,对我一向还不错,这么大年纪了做一次手术不容易。”
“可以啊,星期几过去?”
“星期五吧,他们家有点远。我可能多逗留一个晚上。”
喻江犹豫了一下,“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林雪迟说:“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就几个我从前的同事人也不多。”
喻江莞尔:“算了,我要早点回西雅图,还有工作。帮我问好吧。”
“那你先回去吧,我星期六回,可以吗?”
喻江点头:“好。”
林雪迟干脆大胆地约了Allison在机场见面。
女孩推着一个小号的行李箱,刚走出接机大厅就看到他:“嘿,雪迟!”
林雪迟接过她的行李来,把手上的热咖啡给她:“幸好手机上能关联邮箱,不然我可能就要错过你的邮件了。怎么突然跑到旧金山来,是学校有什么事情吗?
Allison满足地喝了一口咖啡:“并不全是为了功课,我想去一趟纳帕谷。”
“考试结束了?去玩吗?”
“先不说这个,”Allison环顾四周:“你父亲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不知道你出来吧?”
“我说我要去看望一位朋友,他早上的飞机已经回西雅图了。”林雪迟说:“我看着他走的,你放心,接下来的时间我都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