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峥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万事顺利,随即开始了对案发现场地毯式的搜索。其实按理来说,在发现确凿的证据之前,警方实际无权对周牧云的私人空间进行太过详细的搜查,只是这次的案情恰好具备了“嫌疑人和受害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条件,周牧云又不可能回到案发现场来住,无疑为白子峥他们打开了一扇方便之门。沈嘉南的房间和昨天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白子峥看了一眼对面的书架墙,心想这下可有的忙了,谁让沈嘉南真的喜欢把私密的东西都往书里藏呢,于是三个人一起坐在地上开始翻书。
如此一直忙碌到中午,三个人才暂时结束了对沈嘉南房间的搜查。除了书本里夹杂着一些类似日记的纸条,书桌下面发现了一处可疑的胶带痕迹,整个房间都贯彻着那种简洁又状似清心寡欲的文青风格——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藏私的地方。白子峥活动了一下手腕,正想叫其他两个人先休息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鉴定中心法医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白子峥接起,“喂”了一声道:“韩毅?”
韩毅道:“小白,是我。”
白子峥听他语意轻快,心中不觉微微一动,问道:“有结果了?”
韩毅也没有兜圈子,很快道:“是好消息。香油瓶上没有周牧云的指纹,但是检测出了超市老板的指纹。另外,我找人问过了,你昨天拿回来的那张贴纸,应该是一张美甲贴片。”
白子峥道:“……美甲贴片?”
韩毅道:“美甲你知道吧,这个是简易版的。把图案贴在指甲上,再刷一层透明指甲油就可以了。”
透明指甲油……白子峥捕捉到韩毅话里的深意,立刻来到隔壁周牧云的房间,见所有化妆品都整齐有序地排列在梳妆台上,粉底乳液眼霜唇釉……别说透明指甲油了,就连其他颜色的指甲油都没有一瓶。
白子峥道:“我知道了。”心想又有一个谜要解开了。
韩毅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让冬瓜和你说吧。”电话那头随即传来冬瓜懒洋洋的声音,“喂喂,小白呀……那段录音楼上分析过了,不像是手机录的,你有空去查查窃听器吧。”
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窃听器啊……
白子峥几乎要笑出来了,不是因为周牧云想到监听有多么离谱,而是目前这个状况就跟看了一场突然快进的拼图直播一样,扑面而来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窃听器这种玩意儿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了,小组作业的时候还顺手拆了一个看看里面的结构,现在市面上,比如大一点儿的电脑城啊万能的某宝啊,卖这些东西的同样不在少数,属于那种官方通报了不许流通,但因为实际需要存在(捉奸窃取商业机密etc)而屡禁不止的商品。周牧云不一定搞得到警用级别的监听,但这种玩意儿的原理一般都大同小异,总有一个接收窃听信息的设备存在。冬瓜既然说不像是手机录的,白子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周牧云房间里的电脑。脑补了一下沈嘉南的书桌下面贴着窃听小耳朵,周牧云在一墙之隔的主卧里监听着他的一举一动,这对夫妻更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那段录音发生的地点是在咖啡店里,周牧云说自己是去看电影的,不可能背着一台电脑晃来晃去。白子峥忍不住开始纠结的时候冬瓜再次开口:“喂喂,小白你还在听吗~”
白子峥道:“在听。”
冬瓜道:“那我说完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白子峥想了想:“让韩毅接电话。”
听筒易主,韩毅道:“怎么了?”
白子峥道:“香油瓶的事记得跟人知会一声。”
韩毅道:“我知道,池朗那边呢?”
白子峥道:“你跟他说吧。”自己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
韩毅道:“行,别的事呢?”
白子峥道:“没了。”一时二人收线,白子峥站在周牧云房间的中央,有了最新证据的护法加持,整个人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看什么都有种说不出的清爽之感。
而随着私人搜查先斩后奏的展开,这一天的案发现场注定要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比如……
“噫这个沙发怎么显得这么脏啊,要我买肯定不买这个色号,天啦下面怎么还压着头发……咦,什么东西?”
有时候“过分洁癖的搭档”也是有机会触发关键任务的,白子峥本来面无表情地过滤着搭档一号不合时宜的话唠,直到后者突然噤声,把躺在墙角的懒人沙发跟小鸡崽儿似的拎了起来,然后……利索地翻了个面。
一枚残缺的血指印。
搭档二号十分配合地发出惊讶的抽气声,抓起胸前挂着的相机,咔嚓咔嚓地开始拍照。
白子峥:“……”
血指印。
尤其这个血指印还擦着沙发最下面拉链的边,一看就非常可疑。
白子峥拉开拉链,探手进去,在沙发内部摸索了一会儿,摆脱了柔软的填充颗粒的纠缠,最终抽出了一个已经有些发黄的长条信封,里面是折叠起来的打印纸和几张照片。
打印纸是一份调查外遇的书面报告,时间是今年二月底刚过完春节的时候。白子峥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大意是周牧云花了六千块聘请了这位王侦探半个月,请他调查自己丈夫沈嘉南的行踪。王侦探也没辜负这六千块的嘱托,半个月来兢兢业业,人肉跟踪手机窃听一个不落,就差跟着沈嘉南回家睡觉了。反馈回的结果也十分详细,连某月某日几点几分去对面的沙县小吃店里买了份牛肉汤饭都记录在案。沈嘉南的电话多是工作上的往来,平时在银行也没有什么过从甚密的对象,唯一也是最要命的异常就是他下班后经常去一家名叫黑匣子的GAY吧盯梢,看似是在等人,只是他等的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然后这份调查报告就没有后续了,应该是周牧云终止了调查。白子峥回想了一下,池朗因为虐童案过来是在三月中旬,春节刚过……沈嘉南大约是觉得池朗会来看望龙九,这才有了那些异常的举动。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等到池朗,问问当事人或者徐海洋恐怕都有答案。不过三月初啊……周牧云结束调查的时间和池朗真正过来津南的日子也就差了两三天左右,白子峥直觉沈嘉南应该是发现了妻子的动作,所以在行为上收敛了一些,没再明目张胆地去GAY吧门口晃荡,不然以他这种坚持不懈痴心不改的毅力,在黑匣子门口堵到池朗是早晚的事,不可能拖到现在还是在一家购物中心的大堂偶遇——池朗真是命里活该有此一遭。
接下来就是照片了——说不在意那是假的。白子峥稍微做了点儿心理准备,这才把倒扣着的照片给翻了过来。还好,照片是照片,也不是什么更尴尬的艳照或者床照,但却是那种能让人一眼看出二人关系的照片——太亲密了,亲密的不像是纯粹的哥俩好,脑补恰当的时候总能读懂更深的含意。白子峥在池朗的卧室里见过他和徐海洋刚上大学时的合照,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勾肩搭背,徐海洋一笑就是一口阳光灿烂的大白牙,穿着运动服抱着个篮球,果断是路人眼中腥风血雨的校园霸主;池朗则一看就是那种正正经经优等生的样子,优雅而含蓄的野心家,有种天生很适合当警察的气质——或许也和其父的军人出身有关,少了些声色场里浸淫出的天命风流,让白子峥都忍不住诧异他还有过这么正人君子的阶段。眼睛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徐海洋是他的“亲友”,而沈嘉南是他的“爱人”,白子峥曾经不止一次感受过他看后者的那种眼神——他要是真喜欢上了什么人,总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那个人更好。
只不过,曾经属于沈嘉南的眼神,现在是自己的了。
白子峥以为自己会嫉妒,后来发现……其实是可怜。
自己得到的东西,沈嘉南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得到了。
白子峥的嘴角浮现出一个类似嘲讽意味的微笑,随即精准无误地将照片掉落进证物袋中。
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办多了。现场拍照,对沙发上的血迹进行采集……一番事无巨细的搜索之后,白子峥带走了周牧云的笔记本电脑。
凭借录音分析出的毕竟只是模棱两可的结果,口说无凭,想要证明周牧云确实动用了窃听,他们必须找到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才行。
还有那个王侦探……虽然他和这次的杀人应该没有直接的联系,但窃听的事大约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他亲手把设备转让给周牧云的,周牧云也多半是受到了他的启发。
何况他还跟踪过沈嘉南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在有关死者私生活的问题上,白子峥确实想和他好好“交流交流”。
一切调查按部就班地展开,三天后,傅云声终于在监控录像中发现了周牧云的行踪。
她采取了一种很巧妙的策略,借用了李亚房间里的帽子和外套,简单乔装后从李亚家打车来到了A地,之后改变装束,再从A地打车来到B地,三度乔装后从B地打车回到了自家楼下——这样就避免了出租车司机对来往单程和固定某人留下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