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贴着白子峥的耳朵说的,像是呼了一口缠绵的热气,又轻又软的撒娇,撩得白子峥连心尖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池大科长可真是个祸害……白子峥头昏脑涨地在心底重申,径自定了定神,没接他的茬,又开始关注周牧云那边的动静。
周牧云继续道:“那天晚上他只说了这个名字,然后就是什么‘我对不起你’,诸如此类,都是忏悔的话,真是做个梦都能把自己搞到声泪俱下。我听着好笑,但又不能在梦里问他,知道了和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何况我根本找不到这个‘小朗’。沈嘉南是个很无趣的人,除了工作也没有其他的社交,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多半是他上学,或者是刚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因为他很少提起结婚以前的事,尤其是他在省城的那段时间,女人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但即便是这样,我当时也没动过离婚的念头。我和他结婚……我父母是很重要的原因。他们一直觉得,我结了婚,成了家,就能过得比以前更好。后来我也咨询了一些朋友,包括律师,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也有人怀疑沈嘉南是不是GAY,但GAY骗婚都是为了要个孩子,沈嘉南的表现又很冷淡,就猜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真正让我在意起来……还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公司有意让我来津南发展,我就先把这件事和父母说了。我和他的关系这样……偏偏还要在父母面前一团和气,四个老人都不知情,以为我们的感情很好,一直催我们尽快要个孩子。我说要来津南,双方父母都不同意,理由无非两地分居,感情啊孩子啊,都不顺利。我就和沈嘉南商量,想让他和我一起过去,这样既免了在父母面前逢场作戏,平时生活也能更自由一些,互不干涉,没有人脉牵扯的地方也没那么多的顾虑。我以为他会答应的,毕竟这个选择对我们都好。但他的反应……他对津南这个地方很抗拒,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猜测是不是跟那个‘小朗’有关。”
“也不能说是好奇吧……我和他结婚三年多,快四年了,哪怕没什么感情,我也想知道我的丈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结婚证都领了,知根知底总不是个过分的要求。我坚持要来津南,沈嘉南拗不过他爸妈,给他调动了工作。刚搬过来的那段时间我挺忙的,经常加班,但慢慢也发现沈嘉南开始变了,总是出门,有几天甚至比我回来得还晚。然后我就请了一位私家侦探去调查他——这件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拿到结果的时候……怎么说呢,也算是意料之中吧,我没想到他真是个GAY,本来‘小朗’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个女人。”
“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家酒吧……等人么,那个小朗始终没有出现,不等人,他又经常在附近站上几个小时。后来他好像发现有人在跟踪他,慢慢就不再去了。那段时间虐童案闹得沸沸扬扬,沈嘉南突然变得非常紧张,如果不是因为我调查过他,我都要觉得这个案子是他做的。省城案……那个时候他不就在省城么。”
“至于他和池先生的关系……很抱歉,那个时候我并不知情。我只是有种感觉……那个小朗应该是与这两起案子有关,因为沈嘉南经常会找一些专题报道来看。后来抓到了凶手,他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新闻的时候我故意问他,为什么特别关注这个案子,他支支吾吾的,说凶手太残忍了,六年前的案子又是个悬案。这么简单的理由……反正我是不信的。”
傅云声道:“和池朗的那次见面呢?”
周牧云道:“……是个巧合,天意如此吧。沈嘉南手里有池先生的照片,我是在那个凶手被抓之后才发现的。大概一个月前,六月份的时候。看到照片我才知道那个‘小朗’原来是个警察,没准是参与过省城案的,所以沈嘉南才会对这个类似的案子那么上心。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嘉南又经常往那个酒吧跑了。这次我没再雇人,偶尔会跟在他身后看看,因为怕被他发现,总共就两三次而已。那天晚上确实是个意外,我去电影院是真的,无意中看见他们两个,因为我见过池先生的照片,所以才假装成买饮料和他们偶遇。”
傅云声道:“接下来呢?”
周牧云道:“沈嘉南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当着池先生的面还和我演戏。我就和池先生多说了两句,然后发现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差,沈嘉南又像是自己理亏。我故意邀请池先生来家里坐坐,他很快就拒绝了。但几天后沈嘉南突然和我说,池先生要来家里吃饭,让我好好准备一番。”
温馨道:“然后你就在那把水果刀上动了手脚?”
周牧云轻轻摇了摇头:“水果刀……我没想到会那么顺利。我当时……不图什么,我是想过要陷害池先生,所以偷偷准备了把刀,但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没有想法。杀人……我当时真没想过,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想到以前的事……远程,我爸妈,他们都希望我过得好,但沈嘉南……他把我的生活变成了一团垃圾!我疑心他是不是出去乱搞,有没有染病回来,毕竟我们也有过夫妻之实,平时也会共用一些东西,这些在哪里都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情绪有些激动,表情却控制得很好。细微的变化隐匿在晦暗不清的阴影里,并不真切。
温馨重复道:“水果刀呢?是怎么回事?”
周牧云道:“……是透明指甲油。我从电视里学来的方法。前段时间公司流行美甲,她们团购的时候我跟着买了一套……涂在手上,干了之后很薄的一层,能看出来,池先生大概是没注意吧。”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出去买香油,回来时池先生已经走了。沈嘉南说我们两个应该好好谈谈,然后把我知道不知道的事情都和我说了。又提起以前的事,说起远程,我被他激怒了……那时候我还没想杀他,自己跑去7-11坐了一会儿,后来给李亚打了电话。就在去她家的路上,我突然很想杀了沈嘉南……我恨他,想到我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八年前我就该跟着远程去死,自以为是对我好……结婚,我不想结婚,这几年,我一想起远程,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知道单位里居然有蛇T T
我还是更爱院里的大白鹅(●—●)
by以为自己工作在动物园的小顾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远程是周牧云已故前男友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子峥有一瞬间的恍然,她只有在提起这个男人的时候才变回了真正的自己。
即便对沈嘉南有诸多的恨意,只一旦用平静的口吻讲出,白子峥总觉得其中缺了点儿什么。不是因为案情的进展和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对周牧云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只是他作为一个警察在面对犯罪嫌疑人时做出的本能反应罢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纵然周牧云此时有几分真情流露,然而在场的诸位都是人精,心里的天平并不会因为她的弱势而倾斜多少。就连惯于想东想西的顾晓辉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悄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爱情故事的凄惨,难得端住了一言不发的架子,和看大片似的注意着对面房间的动静。
傅云声的质问永远显得不近人情:“你的作案经过呢?”
周牧云幽幽道:“做笔录的那天,我撒谎了。我和沈嘉南吵架,出门时带了手机,钥匙,还有钱包。最开始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真正想到杀人……是我在车上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准备了把刀吧,觉得不用太可惜了,以后也不一定有那么好的机会。但我已经和李亚说好了要去她家,临时变卦肯定会引起怀疑,如果沈嘉南真的死了……你们就会查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在下车的时候撒了谎,说我身上没钱,最后选了手机支付,你们要是能查到出租车司机,我没带钱,难道要从李亚家走回去吗?”
“之后……我去了李亚家,满脑子都是杀人的计划,自然不好和她多说。她这个人……有时候很敏锐的。我的表情……估计很奇怪吧,明明来之前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一会儿,但杀人的想法一冒出来……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自己要杀了他,会成功吗……之类,就有点儿忐忑,又有点儿……期待。我想过沈嘉南死了会是什么样子,无论结果能不能发展成我想象的那样……他的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种解脱。”
虽然偏离了作案经过的主题,傅云声却并没有打断她。
周牧云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又是一笑,方继续道:“说实话,我很喜欢李亚这样的朋友。平时像是泛泛之交,但真有困难的时候她会帮你……不是说她帮我隐瞒了什么,我是说……在我还没决定杀人的时候,我问她能不能借住,就是怕我忍不住说了什么,这件事也不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李亚不是那种人,我很信任她,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知道她平时失眠,桌子上也摆着安眠药,就劝她早睡,别管我了,省得耽误明天上班,我大概是要请假的。她犹豫了一下,吃了药,后来她睡着了,我叫了她两声没有反应,就拿了她房间里的一件外套,戴着帽子出了门。”